闻折柳用手在肚子底下托着,小心翼翼给了肚腹些许向上的气力,才终于是把这口气喘了上来。
“殿下,孩子这会儿是保下来了,可之后若想留住,还需好生静养。”
贺兰远坐在一旁,静候半个时辰,见闻折柳不再渗血,又给他把过一阵脉后,如是说。
“……嗯。”
闻折柳将手放到小腹敷着的艾叶包上,身子发作一番,他懒动又畏寒,只靠着火炉,懒懒睁了一半眼。
“之后,都不能束着腹了?”
“自然不……”贺兰远话说到一半,注意到小白在瞪他,识时务话锋一转。
“老臣知晓殿下不欲让陛下察觉,因而时刻束腹,适当束一束,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您有孕四月有余,体弱,身旁又无妻主陪着,为保全孩子,还是少束为妙。”
闻折柳略抬手,小白登时心领神会。
“今夜之事,劳烦贺兰太医嚼碎了往肚里咽去,莫向旁人提起,之后殿下的身子,就劳烦您调养了。”
贺兰远到底是太医院的老人了,最识时务。
“殿下放心,老臣断不会与外人提起,方才抓的那些药材,也是从老臣府中调派来的,而非太医院配的,不会被陛下查到。”
闻折柳颔首。
“贺兰太医有心了。”
贺兰远从袖里摸出张纸,恭恭敬敬双手奉上:“老臣这儿还有张安胎的方子,您若是不弃,可拿去一用。”
“有劳。”闻折柳抬手示意小白收下,“小白,送贺兰太医。”
直至瞧不见贺兰远与小白,闻折柳方放纵自己,不再挺着松柏般笔直的腰杆,而是没骨头般瘫下来。
早听闻怀上身孕艰难,好好护着孩子,直至孩子降世更难。
这个中心酸,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为了孩子,他日后饮食起居,都得格外留心才是。
好不容易腹部疼痛缓了过来,闻折柳盯着床头兀自燃烧的红烛,正要阖眼睡过去,小腿肚忽地一抽,只一抽还不够,停住片刻,连着抽了三五下。
这小腿肚好似不知何时开了灵智一般,连筋骨带皮肉,自个儿筋挛得厉害。
东宫人多眼杂,闻折柳本不欲声张,怎奈痛楚尚可忍,抽搐再难捱。
“嘶!”他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小白打东宫侧门回来,敲了敲门入屋,正听见闻折柳吸气,登时俯身过来:“公子,怎么了?”
他念旧情,私底下,到底还是喜欢称呼闻折柳“公子”。
“我说过,唤我‘太子’。”
闻折柳是个注重细节之人。
他听小白乱了分寸,连自己身上的疼都顾不上,非要将小白口中的称谓纠正过来,才说自己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腿,在抽。”闻折柳呼吸深浅不一。
小白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闻折柳在榻上安然放置的腿。
“没有抽啊?”他疑惑伸手,摁了摁。
“呃啊!”小白轻轻一触,闻折柳眼尾飙起泪花。
转筋最忌讳不相干的触碰。
小白这缓解不了一点酸楚,反倒是添乱。
“你要么,一直摁着,要么,别碰。”
小白受不得闻折柳发红的眼眶,连声抱歉,伸手摁住他在外头完全看不出什么情况的小腿。
“您好端端的躺着,这腿怎会抽起来?属下记得,只有忙着身子抽条儿的少年,这小腿才会在夜里抽抽,您已过了这般年纪,不该抽得如此厉害才是。”
闻折柳又痛又昏,从嘴里吐出来的声音都带颤。
“管它,怎么回事,你先好生,摁着。”
他整个人全身上下,渗出层冷汗,这小腿的抽搐,才缓和了些。
痛楚消退,闻折柳身体放松下来,才有心思去思索,这突如其来的抽搐,是怎么一回事儿。
许是为保下孩子,必须要付出的代价罢?
“殿下,您腿不抽了。”为不落他人口舌,小白不再唤闻折柳“公子”,而是同闻折柳其她下属一样,称呼闻折柳“殿下”,他怯生生问了句,“还要继续摁着么?”
“不,你拿套干净衣裳过来,接着将这套沾血衣物销毁,出去伺候。”
终于汗湿的黏腻衣裳换下,温暖干燥的舒适感笼罩周身,闻折柳忍着险些小产后的隐痛余韵,姿势别扭地伸了个懒腰。
一不留神抻到了腰,他手轻轻扶着,蹙眉缓过一阵酸麻。
肚腹痛楚缓解,可这腰间还是坠着。
闻折柳避开敷在小腹的艾叶,指尖往酸痛最甚之处揉了几揉。
腰痛,许是每位孕夫的必经之路罢。
毕竟肚子吹气般鼓了起来,也不奇怪。
目光下移,对上小白方才摁过的脚,闻折柳眼睛无声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