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医把脉片刻,“扑通”一下跪倒。
“独孤大人,老臣昏聩,只怕再难给太子殿下医治,还请大人另寻高人!”
独孤秋蹙眉:“怎么说?”
贺兰远佝偻着腰,深深低头,官帽遮不住的白发微微颤抖:“老臣给太子把脉,竟诊出了喜脉!”
闻折柳阖了下眼,又不耐睁开。
这太医哪儿是“昏聩”?
分明是撞破皇家秘辛,不欲卷入其中,想以“医术不精”为由,迅速远离这劳什子事儿罢了。
“太医既说,是喜脉,不妨,展开讲讲,本宫有孕,几月了?又为何,会淌血?”
闻折柳一字一顿,明知故问。
贺兰远言语闪烁:“这……”
闻折柳还要相逼,又被溢到嘴边的痛楚打断,独孤秋适时补上他的话。
“贺兰大人,我请你来,就是信得过你,你也为陛下调理身子,应当知晓陛下余下的年岁有几何,贺兰远,一味逃避是没用的,你与贵人们接触甚密,总该表个态才是。”
贺兰远浑黄老眼瞪大:“独孤大人,您……”
“是,我已做出选择。”
独孤秋亮出匕首:“至于你么,要么上同一条
船,与我成为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要么,你晓得的,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贺兰远硬生生将嘴唇咬出血,“咚”一下磕头。
“微臣贺兰远,誓死追随殿下。”
“真要表忠心,就帮本宫,将这孩子保下来。”
闻折柳此刻褪了外衣,只着件单薄的里衣,前胸脊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大半,他面上又挂着几滴痛出来的汗,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无论你,用什么法子,伤害本宫父体,也可,本宫只求,保住,孩子。”
贺兰远向小白讨来纸笔,速速写下数十味药材,让府中药童去取。
“殿下这是肾虚不固,气血不足,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安胎气,微臣这就给您开方子抓药材,尽力一试。”
熬药期间,贺兰远先命人取棉布来将出血之处堵住,再给闻折柳按着几个缓和的穴位,减轻出血量。
刚生火熬上药时,那股苦臭气息便不断从窗外刮来,彻底熬成了,更是苦得没边儿,闻折柳远远闻着就犯恶心,他拧着眉头喝了两口,又“哇”一下,吐了大半。
“殿下,这药得喝下去,到胃脘里缓慢克化,方能起效啊。”贺兰远轻劝。
不愿痛失孩儿,闻折柳素手抵住不断起伏的胸膛,缓了几息,冲手持药碗的小白招手。
“再端过来。”
小白心针扎般痛,可不敢拂闻折柳之意,也为了闻折柳腹中那还未降世的皇子,只好照做。
闻折柳捏住鼻子,心一横,眼一闭,“咕嘟咕嘟”将剩下的药灌进了嘴里。
苦涩从喉头涌上来,他本能要吐。
可良药苦口利于病,他亲眼看到的,那从外头送来的几大箩筐药草,只熬成了这么小小一碗黑水。
吐出去,是糟蹋了。
接过小白双手奉上的饴糖,闻折柳含其于口,才觉得好受些。
可单单口服,见效不快。
闻折柳怀有身孕,又天生体弱,用药上有诸多不便。
贺兰远不敢贸然给他行针,连针灸也是小心翼翼,他命下人将艾叶捣碎炒热,用白布包成一团,小心给他敷于小腹,隔着肚皮安抚里头的小家伙。
一番折腾下来,那不断往下淌的血,好说歹说止住了,可闻折柳还是觉着肚子坠得厉害,腰肢阵阵发酸。
贺兰远眯起眼:“劳烦你们将太子身上的衣物解开,微臣需详细确认情况。”
持续不断的痛楚,让闻折柳双颊连着嘴唇都没了血色。
他痛得几度昏过去,听贺兰远要解开他的衣裳,强行将眼里翻起的乳白压下。
“不可,女男授受不亲。”
贺兰远一怔,规规矩矩给他行礼,解释其中缘由:“医者眼中无女男,还请殿下放下心中芥蒂,让微臣好好瞧上一瞧。”
闻折柳喘过几息,指了下独孤秋。
“你且出去。”
待到整个屋子里头,只剩他、小白与贺兰远,闻折柳手轻轻一摆,吩咐小白。
“解开。”
小白一令一动,解开他里衣。
贺兰远一见着缚在闻折柳肚子上的那条布带,“啊”一声惊呼开来。
“微臣在脉象看着,殿下是动了胎气,微臣还奇怪,殿下脾性甚好,怎会动这般大的气?原是这布条惹的祸,快快将这个布条拆下,孩子还能保得住!不若,又要出血了!”
布条被一圈圈拆下,闻折柳腹部的数十道红痕显出。
它们盘根错节,宛若缠绕的蛇。
“哈,啊……”
乍一摆脱束缚,浑圆的肚腹弹出来,无依无靠,直直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