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真答完,便猜他是不是也没有睡意,才来搭话的呢?
萧景润无言,其实他挺想抱抱她的。
然而她能允许他躺在这儿已是很不易了,若是轻举妄动吓着她了,她怕是当晚就要顶着风雨搬回绮华宫去。
四下黑暗未点灯,其余的感官就变得敏锐起来。
例如听到风吹院中树叶,雨打檐角铜铃,例如闻到屋内熏香里带着她的一丝甜香。
此刻萧景润脑海中浮现出当日对老师说的话,什么把捻儿当妹妹一样看待。
现在想来着实是鬼话。
他可以和妹妹同桌用饭,妹妹高兴他也高兴,但睡在同一张床榻之上,好像……
所以,他终究是无法免俗地陷溺于男女之爱了吗?
“陛下。”
“嗯?”
心思绮丽,他的声音便也温柔起来。
“陛下睡觉会打呼吗?”
“……”
萧景润没好气地说:“那一晚不是一起睡过?朕打不打呼你不知道?”
他在这头想东想西,跟泡在糖水里似的,她来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宛如从糖水里吃出一口苦苣,涩得发颤。
“那陛下赶快睡吧。我还以为陛下是怕我听到你的打呼声,才拖着不睡呢。”
“……”
所有旖旎尽消,萧景润需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到底看上她什么。
次日,宁真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在绮华宫。
睡眼惺忪地喊春姚,结果是个陌生的宫女应了她。
“娘娘,奴婢芦桦,奉命在拂云轩侍奉您。”
宁真坐起身,发现周围环境陌生,这才想起来此处是她新命名的拂云轩,昨晚她还和天子共榻而眠。
“陛下呢?”
“回娘娘的话,陛下上早朝了,吩咐奴婢不用催请娘娘,待娘娘自行醒来就好。”芦桦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娘娘现在起身吗?”
昨夜宁真很难入眠,翻了几次身怕吵醒萧景润,她就一直僵着身子侧卧。
后来迷迷糊糊之际,感觉萧景润的手搭在她的腰间,其余倒也没有什么,想来他不是有意的,因此她也不好把他的手甩开。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些别扭。
芦桦见宁真两颊浮起粉霞,便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娘娘,陛下还说了,要您用完早膳别急着走,在拂云轩等陛下回来就好。”
萧景润竟能提前一步想到她会开溜。
宁真只好点头。
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雨,今早天还没亮雨就停了。
宁真站在工字廊道之下,呼吸之间满是湿润的气息,还有雨后青草香被激发出来的清新之味。
萧景润从前殿走过来的时候,宁真正半蹲在院中小水缸之前。
她穿着云雁锦衣并一条宝相花纹裙,头上只侧插了一把小小的雁纹玉梳。她本就生得妍丽,身姿窈窕,哪怕简单点缀也胜过旁人无数了。
宫娥们见到圣驾,纷纷行礼。
宁真这才转过头来,“陛下回来了。”
她就立在廊下,含笑的双眼望着他,他忽然觉得有人在等着他回来是件不错的事。
轻咳了一声,萧景润指着她手里紧握的竹筷,“在做什么呢?”
“芦桦说再过一个多月这儿就能长出睡莲啦,我先看看。”
那竹筷上还滴着水呢,她怕是不光看,还下手搅浑了这一池春水吧。
第32章
京师校场,殿前副指挥使张敬一身戎装肃立在擂鼓台之下,眼神犀利。
身侧的都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点将台之上端坐着当今天子。
今日天子未着戎装,而是穿着一身墨色金边常服。
天子身旁两侧分立着都指挥使王樟与内侍大监孙玄良。
只是另有一个身材瘦削的人站得比孙大监还要靠近天子,同样穿着属于内侍的靛青色宫服,气质倒是和寻常内侍不太一样。
都头凝眉片刻,不禁脱口而出:“那不是昭妃吗?”
张敬不悦地回视一眼,“你想嚷嚷得陛下都听见吗?”
“副使,项楚仁一事结案了,连当日不在宫里的殿帅都吃了挂落,昭妃明明窝藏了项楚仁却能全身而退,这是为何?甚至陛下还将她带到校场来了。”
张敬冷面冷眸,“不过是狐媚手段罢了,用以彰显陛下对其宠爱有加。”
都头心知副使被停职半月心里不快,便顺着他的话头说上了几句。
然而比起狐媚惑主的宠妃,他们心里更想弄清楚今日陛下来此的目的。
“副使,前次调动,只有我们殿司移调频繁,侍卫司倒是好好的,底下兄弟们很是不服呢。”
张敬目不斜视,低声道:“三衙皆是分管,大内出了事不就是我们的责任吗?这一点倒是无可辩驳。我更想知道陛下想要成立新的亲军卫,会不会分了咱们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