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紫宸殿是有据可循的,原本就是个正经宫殿名。眼下让她凭空想一个出来,真难呐。
宁真把笔一搁,“不如叫猛虎下山好了,到时候把虎子抱来应应景。”
“行,你写。”
宁真一噎,看了看纸张上她罗列出来的名字,闭上眼随便圈了一个。
萧景润:“拂云轩,挺好,就这个了。”
“那我练练字再来写,不然到时候工匠制匾时怕是会笑掉大牙。”
宁真蠢蠢欲动,似要开溜。
德性!
萧景润单手将她按在座椅上,语气笃定,“那就和工匠说是朕写的,应该没人敢笑。”
“别人也不会信啊!”
他萧景润不就是文武兼备嘛,有什么了不起。
宁真以往练字也认真,其实真叫她写的话,她也不怵,但是猛然让她写大字这就有点心虚了。
连写了几张,要么是没计划好空间结构,弄得不尴不尬,要么是头一个字写好了,下一个字又泄了气。
几经折腾,她便又想打退堂鼓。
看她一再犹豫不敢下笔,萧景润身体前倾,握住她的手,“朕和你一起写。”
书案旁,青釉鱼耳炉内飘出沉香,悠远缭绕。
宁真轻嗅一下,觉得今日的香过浓了,竟熏得她两颊发烫。
有了天子帮忙,这提名便很快写就了。
宁真将笔搁下,捧着纸张看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
“拂云轩”三字虽说是他握着她的手写的,但她觉得还是挺有她自己的风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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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宁真在后殿拥着被子昏昏欲睡之时,听到外头雷声大作,又忽地有一道闪电,就好像劈在眼前一样亮如白昼。
真是怪哉,明明睡前还是朗月清风的,现在就风云突变了。
她掀开芋色纱帐,想下床倒些水喝。
却听到门口一阵响动,竟是萧景润走了过来,他穿着鸦青色的寝衣,提着一个小小宫灯用以照明。
前殿与后殿之间有工字廊道相连,按理说她这边的动静不会被他那边听到才是。
“陛下还没睡吗?”
“嗯,打雷了,你害怕的话朕可以和你一起睡。”
“?”
宁真当然摇头,“我不怕,我就是被雷声吵醒,起来喝水。”
萧景润阔步迈入门内,又反手将门关上。
随后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朕怕。”
“是吗?小时候在云雾山上不也下过雨打过雷?那会儿陛下不怕啊。”
她捧着茶碗喝了一口,狐疑地看他。
萧景润还欲辩驳,却听她说:“陛下不是说了后殿是我的地盘了吗?陛下住前面,我住这儿,难不成陛下要反悔吗?”
她喝完了,将茶碗放下,都没和他客气两声便缩回床上。
萧景润只好故技重施,“牌匾不是朕和你一起写吗?不管怎么说这儿也有朕的份吧?”
当然有他的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然而前殿的寝居内有床有榻,这边却只有一张床,他要留宿的话岂不是要两人躺在一张床上?
宁真将帐子放下,一副谢客的模样,“如果陛下宿在这儿,那么此间就成了正经的帝王燕寝。然而这儿还未认真收拾过,实在是不堪为用。”
萧景润恍若未闻,在她面前,他也不是一次两次耍无赖了。
脸皮厚点也无所谓。
隔着纱帐,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她便将帐子掀开一个小口张望。
谁知萧景润往脚踏上一坐,低眉垂目,一副忧愁染上心间的模样。
他轻叹道:“若是我母后还在,定不舍得我如此孤寂凄凉。”
宁真身子微微探出,像是不认识他一样,来来回回地审视一通。
他的脸棱角分明,线条硬朗,薄唇也轻抿着,明明和以往一样,是长得好看又有点凶的样子。
但是听他的语气,怎么可怜兮兮的呢?
就好像被雨水打湿的小狗,轻舔着伤口。
外头风雨大作,吹得窗棂都发出微响。
萧景润适时地抖了抖身子。
宁真看了看他单薄的寝衣,往里挪了几分,又拍了拍床铺。
“仅此一次噢。”
看在德天皇后的面子上,毕竟子时还没到,德天皇后的冥诞还未过去。
由此,萧景润完成了字面意义上的登堂入室。
与宁真并排躺着,他嘴角忍不住上扬。
小捻儿是真的良善,原来稍微卖卖惨就可以博得她的同情。
萧景润若是有一本随身笔记,想必会把这一条记录下来。
这张床自然没有在前殿寝居的那张大。
萧景润身上似有似无的淡松香,搅得宁真失了睡意,她只好转身背对着他。
“捻儿,你若是怕雷声,可以靠过来。”
“我真不怕,而且外头已经不打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