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到中后段稍有磕巴,但经过他提醒两回,宁真便能够把整篇千字文顺下来了。
萧景润微微颔首,“学了五六天,背成这样还凑合。”
宁真乖顺地看着他,希望今日的考核就此结束。
然而事与愿违,萧景润指了指书案,“能默下来吧?”
“陛下,默写的话还是改天吧,我……我还没做好准备。”
宁真声如蚊蚋,埋着头只管盯着自己的鞋面。
萧景润看着她,愈发觉得全天下的学生遇到夫子考校都是一个表情,于是宽和地用指节扣了扣桌面,“没事,能写多少就写多少。”
“是。”
陛下不是日理万机嘛,怎么还有工夫来检查她的功课呢?
宁真硬着头皮坐到了御座上,只希望这一夜赶快过去。
虽然满是腹诽,宁真的字却写得端端正正的,只可惜“将字写好”与“将字认熟”之间她暂时只能做到一个方面。于是她写着写着,一些笔画颇多记不清具体怎么写的字就糊成了一团,想着糊弄过去。
要是陛下让她学的是草书就好了,龙飞凤舞之间有一些小瑕疵产生应该也可以遮掩。她默默地想。
萧景润立在她身边,一手端着小食盒,时不时给她投喂些蜜饯糖果。
宁真咬着一颗乌李,含糊地说:“陛下,我不想吃了。”
他捏着梨糖的手微微一顿,淡声道:“替朕尝尝好不好吃。”
她敷衍着:“都好吃,都好吃。只是吃杂了就尝不出哪个最好吃,岂不是辜负了女使们做蜜饯的好手艺?”
“不是说喜欢吃糖,还把师父给的铜板都攒起来买糖吃个够吗?”
他的声音很低,宁真没听清,抬头看他时一脸疑惑。
“没什么,你好好默,朕不扰你了。”
说罢,萧景润往边上一坐,拿起一本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
然而翻着翻着,就会忍不住望望她。
以往军帐之中只有他一人,往前倒推十几年围绕在他周围的也都是男人,或是内侍。乍然间与女子单独相处,他觉得有些新奇。
他开始深思,前人说的红袖添香,如此情境之下,真的能静下心来看书吗?
可惜萧景润看着宁真的侧颜线条,只觉得她沉静温婉,气质悠然,根本想不到她面前的纸张上已出现好几个墨团了。
作者有话说:
雕花蜜煎,先用刀把果品雕刻了再进行蜜渍。原料有冬瓜、木瓜、金橘、青梅等。
第11章
宁真执笔写着,心里又在默念着,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两盏茶后,她忐忑地放下笔,将墨迹吹了吹,回头看时才发现萧景润撑着脑袋睡着了。
莲花香炉里飘出的龙涎香悠远渺渺,聚而不散。此刻的萧景润褪去了杀伐之气,而像是沐浴在文雅熏香之中的矜贵公子。
他那双眼,时常藏着怒意或是凛冽,此刻闭上了,只留下疏密的睫毛以及冷睫投下的阴影。
“温顺”这个词突然出现在宁真的脑海中。
她连忙摇晃着把这个词抛掉。
都是假象。
她半蹲着欣赏了一会儿龙颜,琢磨着,仿佛看出了他小时候的影子。
可惜她只见过当年他负伤体弱的模样,不知道其余时候是什么样的。
应该有着少年人的恣意通达?还是说满身矜贵更为明显呢?
检查功课的夫子睡着了,宁真没了办法,转头去看孙玄良。
结果一个没站稳,趔趄了一下跌在地上,带倒了放着香炉的小几。
这么一个动静,萧景润醒了。
“陛下,我是不是吵到您了?”
不用孙玄良上前来,宁真自己就将小几扶起来,所幸香炉里的残香块儿没摔出来,不然引着地毡就要起火了。
久居军中养成的警惕心,让萧景润眉宇间多了些狠厉深沉。
然而见到是她,便松下了弦。
只是他不由叹息,她还是如此一惊一乍,上回是在绮华宫小佛堂,这回又将香炉打翻了?
怎么,他很吓人么?
见她仍坐在地上,他便自然地伸手,却见她撑着软榻自己站起来了。
反正地上铺着毡子,她也跌不痛。
随她了。
那只手伸在空中倒也不尴尬,他行云流水地捏了捏眉心,问她:“写好了?”
“嗯,写好了。”
宁真转身取了纸张来。
正了正身子,映入眼帘萧景润的就是几大团墨点,他不由乜了她一眼,“这些都是朕刚开蒙的时候玩剩下的。小捻儿,你道行还不够。”
宁真本来是小心地觑着他,闻言只好讪笑两声,“陛下慧眼如炬。”
“还想不想出宫了?”
“想!”
她答得一点也不心虚。
萧景润将千字文放下,朝她招手,“给朕按按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