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夫纲未得振。
往后再振,犹未可知。
-
建安元年七月,征西大军凯旋。献俘仪式后,帝于长年殿设宴,犒赏三军。
殿前都指挥使王樟加官至护国军节度使,赐仪路坊宅第。鸮羽卫指挥使钟尧赐爵博内侯,赏千金。
朗察部曾兵围卫州城长达二十一日,然卫州城防坚守,知州扈诚及其三子一女亦着甲挎刀登上城楼。坊间谣言不攻自破,卫州军民皆以为义。扈诚则道:“知一州事,当死生以之!”
直至援军到来,扈诚重伤,长子亡故。卫州全城感泣。
建安帝颇为动容,赞扈诚居官为民,风骨有声。特遣秘书监周绍元赴卫慰问,扈诚官升三级,其长子予以厚葬,以奖守卫之功。
-
深宫一隅,小佛堂内。
“弟子好像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宁真跪于蒲团之上,喃喃自语。
她发觉自有孕以来整个人都有了些变化。不说体型上的改变,单说持续一月有余的害喜反应,便将她磨得够呛,更不用提时不时的情绪不佳、易怒。
她也不知旁的孕妇是否如此,以前长公主住在宫中的时候看着中气十足潇潇洒洒的,一点儿也不像肚中揣了个娃。
现在长公主与驸马搬了新宅,宁真没了参考的对象,只能自己瞎琢磨。
刚刚平叛了西戎,萧景润下令取消奚川道诸州都督、刺史的世袭法,改为任命有一定任期,可经调动的流官对道内进行管理。
战事毕,主掌财政的三司正式被裁撤,盐铁、户部、度支三部的职事大多归尚书省户部、工部。
经查,原三司使崔彦竹豢养沙门,罔顾人伦,默许崇善寺住持行腌臜事。此外,其执掌三司多年,结党营私,仗势聚敛,扰乱朝廷风纪。如今已然下狱待判。
总之,国朝初立,萧景润有忙不完的事。
有时候宁真对着铜镜,总觉得镜中自己有些陌生,也会不自觉地责怪萧景润。
但看着御案上堆了一沓又一沓的折子,她便将责怪的话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心疼与关切。
萧景润这个人,优点有,缺点也不少,宁真思考过很多次自己为何会和他走到一起。
但是渐渐地从乍见之欢发展到久处不厌,她想,没必要想那么多了。
吱呀一声,门扉从外面打开。
宁真侧头望去,是披洒了月光的萧景润。
“宴席结束了?”她问。
萧景润笑着颔首,“朕不胜酒力,开溜了。”
他走上前小心地扶起她,身上却没有一丝酒气,衣袍也是簇新的,看来已经梳洗更换过了。
“今晚月色温柔,捻儿愿意与朕散散步吗?”
“好。”
-
建安二年正月末,宁真的预产期到了,然此番分娩极为不易。
萧景润候在拂云轩外间,肯定是坐不住的,隔着帘都能听到宁真的声音,从痛苦到哭腔再到无力。他握着茶盏的手都在不住发抖,烫口的茶水洒在身上也没有注意。
怕是难产了。
萧景润闭了闭眼,去年他从太医院取来医书,和宁真坐在一起边看边学,甚至还摘抄记录在空白的书册上。
他不明白,明明前几个月都好好的,为何会难产呢?
小泉子见皇帝大步往内寝走去,连忙拉了内侍去拦,“陛下,女子生产,男子不能进去的。”
虽然他本人觉得妻子生产时丈夫进去陪着很是合情合理,但大家都说不行,那可能就是不行的。
萧景润沉着脸拂开他的手,甫进内寝,他扫视了一圈外围的稳婆与女医,忍住了想发作的心情,沉声问:“怎么回事?”
听了声响,陪在宁真身边的春姚与芦桦吃了一惊,也跟他说些什么不能进来的鬼话。
女医则是战战兢兢地回禀说胎位异常,正在想办法转位。
吵吵嚷嚷的,萧景润拧了拧眉心,尽力克制怒意与焦躁,示意她们各司其职,不要因为他在就束手束脚。
随后到床边去看宁真,冬日里炭火烧得旺,她又使了全身的力,额角冒着豆大的汗珠。
他握着她的手,却说不出来任何话,只是为她拨开贴在脸颊的发丝。
宁真看他一眼,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想着定然是骂他的。
别说她了,他都想骂自己,只想代她受这份痛楚。
萧景润红了眼眶,喃喃道:“等这混账出来,我定要揍她的。”
又说:“生完这混账,我们绝不再要孩儿了,可好?”
这话他早就说过了。
刚入秋的时候,长公主早产,公主府的人进宫报信的时候萧景润笔都拿不稳了,慌慌张张地带着太医去看他姐姐。所幸母子平安,一家人都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