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的琴音清晰的传入耳中,虞惊霜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形,笑道:“怎么都不说话了,不欢迎我?”
坐在主位上的白老爷和白夫人脸色铁青。
他俩谁都没想到,这个活阎王竟然会选在今天登门,还连声招呼都不打!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挂着笑脸站起身来恭维:“虞娘子来访,实在是蓬荜生辉,我们怎么会不欢迎呢哈哈哈……”
虞惊霜也跟着笑,漫不经心道:“我刚才想进府,你儿子就左拦右劝。现在进来了,大家又都不说话,看这样子,我还以为是你们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来这儿讨你们嫌呢……”
她这话出口,屋内仿佛停滞了一瞬,下一刻,众人的喧闹声就骤然响了起来——
“瞧您说的什么话,哪儿能嫌弃呢哈哈哈……”
“我们一群闲人能有什么秘密?就是随便聚听个曲儿罢了!”
屋内这帮人热闹得似是要将屋顶掀开,白老爷面色僵硬,陪着笑脸道:
“没有不欢迎、没有的事儿!只是家中今日是私宴,便只请了一些亲朋好友,没想到您会过来……下人也不通传一声,这才怠慢了您,真不是故意的。”
白t老爷苦着脸解释,点头哈腰地领着虞惊霜入席,余光看到嫡子正好从侧门进来,他不露声色地狠狠瞪了一眼儿子,心中直骂不成器的东西!
白嵘有苦难言、有口难辨,面露苦涩——谁知道瑜王那个小师姐竟然那么难缠?
她一直跟在他身边问东问西,让他连脱身去提前通传父母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正想着,裴欲雪便从他的身后走过来,她一袭素白的衣裙,面容也被斗笠上的层层白纱笼罩,只背一柄长剑的样子,与周遭人截然不同,顿时将大家的目光吸引过去,
裴欲雪并未理会那些目光,她眼神转动扫视过屋内众人,落到虞惊霜身上时,她略有一停顿,随即将脸转了过去,很有些闪避的样子,随即便坐到了白家之前为她布置好的座位。
虞惊霜瞥了她一眼,略做沉思,便坐在了裴欲雪的对面,隔着舞姬与对面碰上视线,她还有心情举了举案前的杯盏,笑眯眯的向裴欲雪示意。
而这时候,明胥也慢慢走入屋内,看到两人动作,他身形一顿,想去靠近虞惊霜,可又突然想到那话本子,顿时心生怯意,不敢再上前一步。
更何况,虞惊霜的一左一右,分别站了潜鱼和那个冷漠的小丫鬟,这两人很厌恶他的存在,过去几天里,也正是这两人联手,骗得他见不到虞惊霜哪怕一面。
明胥站在原地,犹豫着是否要上去自讨没趣,而这时,有几位宾客眼尖认出了明胥的身份,便连忙笑着来拉他,不得已之下,明胥只好磨磨蹭蹭地坐在了裴欲雪身旁。
裴欲雪专心用沸水烫过碗筷,眼睛并不看向他,笼在面纱下的声音淡淡传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
明胥捏着酒盏,沉默了一瞬才道:“路上碰到了惊霜。”
裴欲雪动作未停,只是轻笑一声,声音有些微讽:“看你这副灰溜溜的样子,是上前没讨了巧吧。”
明胥心情更加灰暗,他有些烦躁:“师姐,别说了。”
听见他明显不悦,裴欲雪的声线中总算带上了情绪,她冷声道:
“哈……你现在知道让我别说了?可当初,我一封信就让你抛下人一走了之的时候,怎么不硬气点让我别说?”
她存心要提起难堪的往事,明胥的脸色刷一下沉了下来。
他蓦的扭头,盯着身旁的人,咬着牙道:“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混账……我做错的事,自会一力承担弥补。”
明胥将他的过往都当做一个错误,恨不得将那些年他的所有冲动,都通通从骨血、生命中剜去,像丢掉腥臭的污秽一样丢开。
他没意识到他说这话时,就已经连带着否认了当年对裴欲雪的那份忠义。
听着他无意间透露出的避之不及,裴欲雪并没有生出什么气愤、恼怒的情绪。
她只是淡淡一笑,语气莫名:“你怨恨过往的自己,也连带着怨恨我。可我告诉你,明胥,以前你会被道德忠义所蒙蔽双眼,看不清内心所想所爱,而如今,我断言你还是如此。”
“可是,八年前有一个赤诚豁达的虞惊霜能原谅你的选择,八年后的今天,你和她早已陌路,缘分譬如朝露,顷刻断绝。”
“你在这里发狠话、落重誓,夜夜难眠,日日守盼又能有什么用?要我说,你最好不要出现在虞惊霜面前,给她留一个清净就够了。”
她微微一顿,又淡然道:“省的你多说却多错、多做却多惹人厌烦……就像方才那样,非要凑上去,也只让人家更觉得你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