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马,丢钱袋,英明神武的祝大人终于把人也弄丢了。
“妈的,说了不要乱跑了啊。”
骂完祝煜觉得浑身不得劲,转身仔细一看,这洞穴壁上好像多出来些壁画,密密麻麻画满了一山洞。
一时冲击力太强,祝煜起了满身鸡皮疙瘩,理了下衣领阔步走上前去,看了良久也没看出端倪。
壁画似乎讲的是东君临世的故事,但这个故事对于七国和京畿的子民,已经是老生常谈。
传说世界是一片混沌,只有无尽的黑暗。而后混沌分为两极,上为天,下为地,天地之间又有了万物。然天地本为一体,总归是要回归混沌的。此时天地间诞生了一枚火种,它将天地撑开,驱逐邪祟,照耀世人。
东君临世,万物才有灵。
这个故事祝煜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但真要说东君为何,他也说不上来。总归就是悬在天上的太阳,一抬头就能望见,见怪不怪了。
祝煜在壁画间踱步,边琢磨着边观察,嘴上还不忘骂脏话。
“狗闻霄,到处乱跑,又给我添事。”
话罢他好像看到壁画的一角有什么东西在乱晃。
祝煜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揉揉眼弯腰看过去。
果真有个小人在乱动。
这副壁画讲的是东君临世后,塑玄鸟像,自此人们崇敬那不死的太阳。然而混在那些膜拜神鸟像的人群中,似乎有个小人一直在乱晃,两手乱舞着。
祝煜满头疑惑,凑近了看去,那小人在做什么手势,示意自己朝旁边看。
祝煜眯缝着眼朝他指的方向瞧,果真旁边浮起行文字。
“不要说脏话!”
第8章 寒山一暮 (八)
世人皆知闻氏渎神,对这位亵渎神明的闻缜大人却知之甚少。但看他家幺女,浸泡在书卷墨香里长大,大抵闻大人也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子。
实则闻霄儿时是在一片铿锵的铸铜声里长大。
闻缜并非是祈华堂的文官,而是铸铜司的一名匠人。从小匠一路敲敲打打,硬是敲成了匠人头头——他是个撸袖子洒热汗的铜匠。
闻霄总会在梦里见到父亲,头上裹了块素麻巾子,袒露上半身,一边敲打一边对闻霄说话。
锥敲在铜片上,蹭出片火花,闻霄年幼,总是忍不住伸手遮挡。
“小霄,别怕。”
闻缜牵过闻霄的手,将手里的锥递给她。
锥子握在手中有些烫,不仅仅是铸铜司本身的热,还有父亲掌心留下的余温。蒸腾的汽弥漫在整个厂房,闻霄热得小脸通红,衣衫被汗裹湿。
闻霄细声细气地问,“父亲,你已经是官了,为何还要亲自去做这些?”
闻缜指向远方一片匠人围着的地方,轻声道:“小霄,你看那是什么?”
“那是铜。”
“曾青化铁为铜。”闻缜道:“你要记得,斧钺钩叉,钟鼎礼器,乃至君主的宫室,都是铜。铜在手里,就什么都有了。”
铜在手里,就什么都有了。
闻霄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离了大寒山的洞穴,凄身躺在片沙地上。
黄沙漫天,人潮如织。
周围格外吵闹,多是孩童的嬉笑声。闻霄爬起身,身上的皮子和祝煜的外衫还在,说明一切都不是梦。她抖了抖身上沙土,环顾四周,是一片沙土飞扬的市集。
她只是在观壁画,自己也不知怎得来到了这个地方。
几个孩童在她身旁玩着什么拍手游戏,唱着诡异的儿歌。
闻霄裹紧外袍,轻步走过去,躬腰对其中一个小孩说道:“请问,这是何处?”
那小孩仿佛没听到,继续与同伴拍手玩。
闻霄又问了声,依旧没有人理她。
直到一声悠远的钟鸣响起,余音阵阵,在市集扩散。孩童互相看了眼,嬉笑着朝市集一头跑去。闻霄犹豫片刻,只得追上前去。
闻霄一边追着小孩一边环顾周围的景象,从市集跑到片房屋边,恍然察觉出些不同。大堰的房屋多是四合围成,例如祈华堂,东为文,西为史,北为卜,留一个南方位作为大门。宽阔的院落围成祈华堂,大堰肚子里墨水最多的一群人每天就在这里忙碌。
而如今闻霄身处的地方,是粗糙的小楼屋,依靠木头搭建而成,绝非是大堰国的景象。
莫不是来了异国?
闻霄说不上来,她并未离开过大堰,也不识得异国风貌。
一路穿过片楼屋,来到个宽阔的校场,闻霄才缓缓顿住脚步。
眼前立着一座玄鸟像,大约三尺高,比在玉津见过的象还要高大。而放眼校场,来自不同方向的人流纷纷汇入,拥挤在玄鸟像附近,却又不敢真的靠近。
闻霄有些不知所措,混在人群之中,被挤得肋骨都要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