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雾一把把抽打着她的胳膊,她就是跌坐在地上,无法朝前迈出一步。
“你看看她,你去看看她啊!闻霄你还是人吗?你去看看她啊!”
闻霄一个冷战,不停朝后蹭去,尖叫着,“我不要,我不要看……”
她好像后背撞到了什么,还没回头看,就被一摸红影挡住了视线。
祝煜抖了抖宽大的衣袖,蹲下身将闻霄罩在怀里,柔声细语道:“不看,我们不看。”
可闻雾的叫骂声、哭喊声就在耳边,要将闻霄穿心噬骨。
闻霄紧紧抓着祝煜的手腕,抓得自己都在颤。
她终于鼓起勇气,拨开祝煜的手,一点点朝前爬过去。
涂清端是被人割喉而死的,侧身躺着有些干涸的血泊里,还能看出些许挣扎的痕迹。
闻霄试着握住她的手,发现已经冰冷僵硬了。
“我跟你说了什么来着……”闻霄有些失神,崩溃地合上眼,眼泪顺着下颌低落在血泊中。
她把嘴唇贴在涂清端的手背上,以为自己能吹热母亲的手,这样她就能站起来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歇斯底里,说话都说不清楚,一直呜咽着。
“我们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
当时她是这么和涂清端说的,涂清端信了,以为自己冤屈的一生终于可以了结。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侧身,静静躺下身,哆嗦着钻到母亲身边,把身体极力蜷缩起来。闻雾也凑了上去,她们就像是母亲庇护的两个孩子,缩在地上。
枕着遍地的鲜血,头发也变得黏糊糊一团,糊在身上,脸上。闻霄紧紧闭上眼,攥紧涂清端的手。母亲的味道已经散尽,只有浓浓的血气。
睡吧,睡吧,只是噩梦一场。
第63章 梦里楼阁 (三)
“你做没做过虚妄的梦?”
“我刚才做了这样一场,梦里父亲母亲都挺好的,坐在檐下望着我们。兄长带我在树荫下乘凉,二姐爬到树上,她说树上有鸟窝,要捉小鸟给我玩,却掏了窝虫子丢到我身上,吓我。”
闻霄轻声说着,眼直勾勾盯着地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优秀的人此时此刻会是什么反应呢?机敏地分析情况,判断凶手,然后步步为营,找到杀死母亲的罪魁祸首,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可闻霄自认只是个普通人,学考都只能考个小官,升官发财要靠着死爸爸。她控制不了自己,不断遥想过去,让自己沉溺其中。
“闻霄,休息一会吧。”
祝煜蹲俯下身,接过兰和豫端来的盆子。
兰和豫小声叮嘱,“你得吃些东西了,不然身体撑不住。”
闻霄也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坐在那,看着手上的斑驳血迹。
她刚回铸铜司的时候,吓了众人一跳。背着涂清端的尸体,满身满脸的血,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
大家要将她和涂清端分开,她死活不愿意,最终是闻雾抽了她一耳光,她才哭着喊着罢休。
闻雾当时说:“你让她安息吧!她为这些破事耗了一辈子,你难道还不愿意放过她吗?”
从那以后闻霄就坐在冷床上,也不吃也不喝,也不躺下,就像是石化了的人。
宋袖说她自小就是很重感情的人,如今家门遭害,不若让她先哭一阵子。眼见着人要虚弱下去,终是大家坐不住了。
祝煜摇了摇她的手腕,哄小孩似的,“我给你把身上擦干净好不好?你最喜欢干净了,再不擦就要有味道了。”
闻霄仍是垂头坐在那,谁都不搭理。
祝煜说:“你不理我,我当你答应了,我只擦你的手和脸,你可不准说我欺负你。”
他打湿了帕子,试探着伸手,见闻霄没有躲闪,才帮她一点点将血污擦干净。
又过了一会,叶琳和兰和豫端着饭菜过来。铸铜司毕竟不是屯粮之地,宋衿出去找吃的,也是杯水车薪。几百个工人还要吃饭,因此大家每顿饭也都是小半个馍馍,配着指甲大小的咸菜疙瘩。
兰和豫递到闻霄唇边,闻霄就机械地张嘴,没吃几口,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趴在水池边不住地干呕起来。
叶琳忧虑道:“有没有人会诊脉,她这样也不是办法。”
兰和豫说:“心病能诊出来吗?”
“能吧?你问问宋袖,他会诊脉。”
“你倒是蛮了解他。”
叶琳眨了眨眼,想起自己的风月八卦,立即转了个话题,“我瞧着后院有个秃了角的鹿,是哪来的?”
兰和豫解释道:“闻霄从寒山带回来的,虽然是没有鹿角的雄鹿,但应当是个祥瑞,闻霄很喜欢它,天天给它梳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