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别绑在剑上啊。”喻青道。
公主蹙了蹙眉。
喻青的剑上已经有公主之前系的珠络剑穗了,原来的她舍不得丢,新的这个更是宝贝。
“护身符当然要贴身带着了,”喻青道,“挂在剑上,磕了碰了可怎么办。”
公主终于有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笑意。
喻青又温声哄了几句,才让她先回去休息了,而后自己则又回到案前。
大约是夜深的缘故,这会儿她时常走神,看着摇曳的烛火,心中也有一些纷杂的思绪。
*
离京那日,京城下了场薄雪,雪花落在铠甲、辔头上,都化成点点透白的印记。
清嘉执意乘马车跟着出了府,送喻青到城门,到底是哭了快一路,怎么哄都不管用了。
喻青心疼坏了,外头寒风大,沾湿的皮肤一遇风,之后免不了红肿刺痛,公主那吹弹可破的脸蛋,再冻坏了可怎么办?
“您就别出来了……”
公主不肯,喻青给她紧了紧披风,牵着她下车。
时辰快到了,却也舍不得松开手。
而清嘉却先抽出了手,她凝望着喻青的眼睛,喻青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若有所感。
下一刻公主轻柔地捧起她的脸颊。
喻青一瞬间意识到什么,甚至屏住了呼吸,分不清自己是惶恐更多,还是期待更多。
“……保重。”公主说。
然后她在喻青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雪落无声。无限的遐思,无限的离愁,都融化在这一吻中。
公主转身离去,喻青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对方一怔,喻青拥住她的肩膀,心口滚烫。
她也吻上了公主光洁的额头,比公主停留得更久。
“保重。”喻青说。
喻青领着第一批精锐骑兵离京,风声猎猎,很久没骑这么快的马了。
回望城楼,一眼还是看到了那道亭亭的身影,风正卷起她浅色的斗篷。
她想告诉清嘉,天寒地冻,早点回去,可距离太远,传递不到了。
频频回望着,直到城墙模糊,融入远方的平面。
“等到再回来的时候,要做好准备,”喻青想,“我要把一切都告诉她。”
从前出征,她大都没有杂念,今日却觉得北上的路好曲折。
想到家,就心生留恋。走到半路,何止是切肤之痛,简直是柔肠寸断。
闲了大半年,把人都变得软弱了么……她暗想。
*
先锋军不曾拖延一日,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边塞,和驻军汇合,后续的大军也接二连三地进入西北。
留镇西北的贺将军和喻青从前的几名副将这几日连吃败仗,一直拼力抵御,得知援兵到了,简直激动万分。
有喻青在,就像有了枚定海神针,她命人将帅旗悉数换上,将士纷纷重振了精神。
离京途中,喻青一度怅然若失,但真正站在阵前,她又把自己武装成了那个无坚不摧、运筹帷幄的大将军。
萧瑟的城池、朴素的营帐、生冷的铁刃……一切都和安逸闲适的侯府相距甚远,可她还是适应得很快,比自己想得都快。
重新执起长枪,熟悉的手感让她也不禁恍惚,仿佛京中的温柔乡,才是镜花水月的一个梦。
喻青默默想,也许这真是自己的宿命。
她已经习惯了戎马倥偬,这一生,不知如何去享受常人的喜乐。
十几年前她就有这样的觉悟了,但想起扑在自己怀中流泪的那个姑娘,心中又时常觉得遗憾。
北蛮的进攻节奏很紧,对方也知道初期才是最佳的时机,若不乘势尽快攻城略地,等到陷入僵持就要被翻盘。
因此在起初的半个月攻防尤为艰难,紧要关头,负责镇守后方的贺轩还负伤了,喻青还得分心安排,一时捉襟见肘。
直到北蛮三次攻而未破,被守军反逼得退守十里,方才暂时松一口气。
那夜喻青先写了军报发往京城上奏皇帝,又按当初承诺给清嘉的话,写了一封家书。
家书比军报写得还认真,一笔一画。
“清嘉吾妻:见字如晤。
至西北后战事日夜无休,今日方定……”
战事一刻都未休止,直到今天局势才平定一些。这段时间每天夙兴夜寐,实在没法给你写信,希望你不要介怀。
京城近来又下雪了吗?每到年关都是最冷的时候,你要记得添衣。
不知道这封信寄回家是什么时候,是不是能赶在除夕之前。
今年没法在家中守岁,若是年前能赢场胜仗,也算能过个好年……
你给我的平安符,我好好地放在身上,触到它就会想起你来。希望你平安顺遂,不要再有病痛之苦。明年府里花开的时候我就回去了。
喻青以前给父母写信,都是简短利落的,这次写了好几页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