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安酒劲未消,脑子还晕晕乎乎的,但好歹认得人了。
“口好渴,下来喝点水,崔郎君也要吗?”
其实他一点也不渴,但听着对方这迷糊话语,崔颐鬼使神差地点头了。
“可以。”
“哦。”
月安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又给崔颐倒了一盏。
崔颐自觉地下榻走上前去,接过自己那一盏,意兴阑珊饮着。
本以为温氏饮完水便会乖乖回去安睡,崔颐目光追随着,但见他爬上了床后拿了一物件出来。
没看错的话,正是那副画卷。
崔颐干脆坐了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想知道温氏要如何。
只见她笑颜如花,嘴中还欢喜道:“不愧是中秋月圆夜,月色真好,给我的瞿少侠也晒晒,说不定这团聚之夜的月光能把人召回来呢!”
小娘子眉目间尽是欢喜,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夫君尚在一边,满嘴都是对另一个儿郎的爱慕思念。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崔颐已经没法视而不见,淡然处之了。
这种感觉很差,简直是烧心。
起身,抬步跟过去,崔颐目光落在展开的画卷上,只觉月光刺目。
自虐般地看了一会后,他忽地问道:“你的…心上人姓甚名谁,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大约是说到了温氏感兴趣的点上,此刻神思不清的人慷慨又大方,和崔颐分享起了自己甜蜜又惊险的爱恋。
“他叫瞿少白,是一名游走四方的剑客。”
第一句话出来,崔颐便拧起了眉头,心气郁结。
只是一个无田无地的江湖游侠儿,便能让她如此挂怀吗?
温氏的眼睛需要好好擦一擦了,择婿如此差劲,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然温氏不知他的腹诽,继续欢喜地回应着他后半句问话,如倒豆子一般将少女埋藏了四年的记忆尽数道来。
“他答应过的,说我长大了会娶我的,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而且我有预感,他马上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就去找他!”
说到这句的时候,小娘子眼眸亮得惊人,像是淬了满天的星子,在这样的夜色里璀璨生光,熠熠生辉。
崔颐面色不赞同道:“他无田无地,也没个正经营生,并非良人,难不成你打算跟着他浪迹天涯?”
糊涂成什么样才会如此选择?
温氏不该这样磋磨自己,她应当如这汴梁小娘子一样,富贵无忧才是她应该选择的。
“当然不是啦!”
“我准备招他进我们温家作女婿,只要他跟我好好过日子,爹娘给我的资产足够了。”
仍是一片乐观憧憬,且合情合理。
温家富贵,温家父子在汴梁又是蒸蒸日上,为唯一的女儿招个女婿进门养着不过是小事一桩。
崔颐无法反驳,与此同时,那颗心开始落入谷底,颓废无力。
给柳大娘子的承诺等着他兑现,温氏又满心满眼装着心上人。
他又能怎么样,他还能怎么样?
深秋的月色尚不如崔颐面色清寒,料峭冷寂。
晒完画后,没心没肺的小娘子钻回了帐子里安睡去了,留下他独自立在窗前,目光死寂地望着画卷上少年执剑粲笑的潇洒之景。
崔颐扯了扯唇角,依稀可见苦涩。
第39章
八月十六的清晨, 月安头脑昏沉起身,饮了一盏二陈汤后清醒了不少。
还没来得及松快,就从绿珠的口中得知她昨夜里醉酒, 发生了什么好事。
听到最后是崔颐抱着她回来的,月安满心尴尬,想着待会得给人致歉一二。
厨房那边送来了早食, 在庭院中练剑得崔颐也回来了, 额间带着薄汗,将长剑往剑架上一搁, 一言不发地擦拭着脖颈和面颊。
他素来是个性子沉静的, 月安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留下绿珠一人侍候。
平素崔颐喜好穿着襕袍或者广袖长衫, 不过练剑需得轻便,他便一身窄袖缺胯袍,窄袖,束腰,两臂佩护腕,象牙白的鲜亮颜色。
这瞬间让月安想起了瞿少侠,嘴巴也没管住,快了一息。
“崔郎君今日好像……”
好在她及时咬住了唇, 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低头不语。
不行,她得克制些。
虽然只听到了半句,但稍微扫了一眼自己, 崔颐便意会了那剩下未出口的话。
他像瞿少白。
捏着湿帕子的手紧了紧,崔颐心头火起,面色冷沉。
但没跟温氏计较什么, 这事实在不光彩,他也不好去计较。
两两坐下用早食,没了外人,月安立即抓紧时间为昨夜的事情赔不是。
“昨夜是我吃醉酒失态,麻烦崔郎君了,日后再不会有了。”
崔颐用饭时动作快而利落,但不会显得丝毫粗俗,反而透着赏心悦目的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