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男人突然的提议, 果然是因为觉着欧妮亚还在生气,便想要陪着她,哄她开心。
她如果不答应,他肯定还要想别的主意。
好麻烦。
于是欧妮亚“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总好过开贵妇人茶会,听她们聊珠宝首饰和衣服,聊亲戚的婚事,听的直想打瞌睡。
而等到坐在观众席上,随着报童在嘈杂的街上挥舞着号外,一件格外惊悚,扣人心弦的谋杀案徐徐展开。
欧妮亚全神贯注起来。
故事的最终,从开始就被当做柔弱的目击者的证人小姐,才是真正的凶手。
直到散场,欧妮亚都意犹未尽。
接下来的很多天里,欧妮亚都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其他书都显得没了趣味,因为实在是不够刺激。她总是会想出一个新点子来,代入剧情之中,来设想证人小姐是否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脱困。
甚至,每每夜色降临,她都有些蠢蠢欲动——
这样完美的犯罪手段,不实施一下太浪费了吧?
随即,她就会被自己的念头吓一大跳,装作若无其事,直到下一个无聊的,人心最脆弱的黄昏时刻再度降临。
久而久之,女仆察觉到夫人总是发呆,将这件事告诉了先生。
于是被带去了医院。
大夫先是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表示还要做一些测验,短暂的支开了男人,便压低声音悄悄问道:“夫人,您在家中,是遭遇了什么吗?或者……”
他瞥了一眼门口方向:“难道您的丈夫,有想要带回家的情人了?”
欧妮亚心头一跳。
这年头离婚并不容易,涉及到财产分割更是让律师都头疼。
所以男人们往往会选择更残酷的方式——
先是对妻子冷暴力,等妻子忍受不了大发雷霆之后,又说她是发了疯病,从此关到乡下或者疗养院里。这样既能成全好名声,又能保住所有的财产。
但她的情况又不一样,她本身没有嫁妆,而且,她的丈夫是那种……不太在乎常理框架的人,应该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干出这种事。
可刚才那种一瞬间紧张的心脏怦怦跳的感觉,反倒让她觉着自己活过来了。
虽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她或许是该给自己找一条后路,与此同时,自己最近这些日子说不出原因的癔症,也有原因了——
闲的。
大多数贵妇人不会如此,但她本来就是泥腿子出身,这也不奇怪。
于是在回家的马车上,她和丈夫说,自己想要出去找点事情做。
男人似有不解的看着她:“这就是你想要的?”
从他的笑容里,欧妮亚能看出一丝嘲讽,但欧妮亚没有点破。
反正他答应了就行,瞧不起她,不相信她能做好生意也无所谓,她相信自己就行了。
因为不想给丈夫招惹太多非议,也不想被控制,所以欧妮亚抛弃了作为富商太太结实的人脉,编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并且用上了从前在剧团里学来的精湛化妆和伪声的技巧,女扮男装,当起了中间商。
没想过她还真的逐渐打出了些名气。
日子过得飞快,她待在家的日子越来越少,而她也能感受到,丈夫的态度越发冷淡,总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在等待什么,却又有些等不及。
而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让她怀疑,丈夫其实雇了侦探想要抓她的把柄。
但欧妮亚没有证据,只是在暗中提防着。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营生,不在乎丈夫的宠爱了,他爱找情人就去找,想离婚也行。
当然,把她关到乡下或者疯人院不行,她自己赚的钱也都要带走。
就在这时,她突然接到一个委托,有人委托她售卖一瓶据说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神血。
拿到这东西之后,欧妮亚看着这个瑰丽又邪异的小瓶子,陷入了沉思。
她也有一笔不小的积蓄了,要不然干脆去和雇主讨价还价一番,将其买下自己试一试?
如果是真的,她是不是就能摆脱这种虚环在脖颈上的绳索了?
想到此处,欧妮亚的心怦怦直跳。
而就在这时,刚出门没多久的丈夫,突然无声无息的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
他弯起嘴角,那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大到让人毛骨悚然。
欧妮亚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下意识将瓶子掩盖在袖口的蕾丝花边下,假做无事发生的关心他:“怎么回来了,忘带了什么?我去帮你找……”
男人不答,只是走过没有开灯的客厅,几乎融入到一片阴影之中。
他成了暗影的一部分,同时又是暗影的主人。
充斥了整个眼眶的,是深邃而幽冷的,令人心悸的辉光,而被发亮的眼睛衬托的格外幽黑的皮肤,完美又虚假,没有褶皱也没有毛孔,昭示着非人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