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因素下,秦烈不得不孤注一掷,妄图自以山间小道进山,绕到蜀军背后伏击。
却不想此举正中蜀军下怀,先头部队被人围在山道截杀,秦烈身先士卒冲在前面,也被流箭射中,当即掉下马来,身受重伤,如今生死不知。
令仪听到消息,当夜便生起了病。
她看似柔弱,却鲜少生病,一来得益于十五公主昔日在宫中为她打的底子,二来是她情绪引而不发,擅长自我消解,便很难起病灶。
只是这一次不同,她本就没了亲人,这一身这一世只系于秦烈身上。
之前百日已十分担忧,若连他也不在,她在这世上便只剩自己一人孤苦伶仃,活着竟不知为何。
她这病来势汹汹,却还不忘嘱咐秦小山。
端王受伤之事只见于战报,寥寥几人知道,如今多少人盯着端王府,未免人心浮动,万不能从她这里窥到破绽,是以只偷偷拿些药便是,万不可请大夫,更不可请太医。
她勉力交代完,便烧得人事不知。别人看她浑身滚烫,药水难进,只觉万分凶险,于她自己却并不觉得,她此时正在做梦,梦里自己正站在一条河边,河对岸母妃和太子哥哥正遥遥看着她。
虽然是梦,她却什么都知道,知道母妃与太子哥哥早已不在人世,她非但不怕,反而高兴地问:我这是到黄泉了吗?母妃,太子哥哥,你们是不是来接我的?十五姐姐和流翠姑姑都不在,是不是她们还没死?秦烈,他也还没死?!
太子哥哥道:是啊,死了的人才来我们这边,他们都还活着,你也回去吧。
令仪怔怔看着他,秦烈还没死,十五姐姐和流翠姑姑也还活着,她本不该走的,可是这会儿她却想踏过河去。明明秦烈对她百依百顺,日子过得极为美满,可她这一刻看见太子哥哥与母妃,不知为何只觉得累,从心底发出的疲累,累得她不想回头,只想躺进眼前这一片温暖的水中,随风飘荡,随意到哪里去。
她往前一步,踏入水中。
太子哥哥微笑问她:小十七,你真的愿意走吗?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人和事?
她侧头回忆,可只一想,便觉头痛欲裂,母妃心疼地说:别想了,想走就走吧,那世间本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来这里,让娘好好疼你。
一句话,说的令仪红了眼眶,她快步往里走了几步,想要回到母妃身边。
她想要变成孩子,扑进娘亲怀里,可下一刻她被人拽出了河水。
她睁不开眼,只觉有人钳制着她的下巴,逼她张开了嘴,紧接着嘴上一软,苦涩的药汁渡进了她的口中。她不肯咽,药汁尽数顺着嘴角流出,可渡药之人极有耐心,又一点点地渡过来,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渡了多少口多少碗,床褥被打湿大半,到底还是喝下去不少,她的高烧终于开始慢慢消退。
她又昏睡了几个时辰,这才虚弱睁开眼来。
第一眼看到床边趴睡着一个男人,她大惊,可还未等她叫人,那人便睁开一双利目。虽眼中尽是血丝,一身风尘仆仆,脸颊凹陷,更是胡子拉碴,她又岂能认不出,这人便是秦烈。
她还未说话,眼泪便流了下来,秦烈俯身抱着她宽慰:“别怕,我回来了!”
尽管他身上满是尘土,却仍闻得到血腥气,令仪担忧地问:“你不是受伤了?”
秦烈道:“不过一点小伤罢了,不碍事。”
令仪不信,逼着他解了衣裳,便看见肩头包扎的布带隐隐透出鲜红的血迹。
忍住又要落泪的冲动,令仪问:“你们获胜了吗?便是获胜了,受伤了也该休养一番,何必这么着急回来?”
两军仍在对峙,秦烈得知她生病的消息,便不顾众人阻止,快马疾驰回来。也幸好他日夜兼程,一刻不敢停歇地回京,否则只怕如太医所说,公主撑不过今夜。
一想到这里,秦烈便不由后怕,手颤抖着抚过她消瘦的脸颊,“此事说来话长,你先用些白粥垫一垫,还要再喝一碗药,这高烧怕是要反复几次才能完全消退。”
令仪听话地任他喂她喝了粥,又用了药,此时才听他说了事情起末。
令仪立时大急:“将军擅离职守回京,这是杀头的大事,你、你快些回去!”
她仍旧虚弱,一着急便喘起来,秦烈忙扶住她,“你这情形,我如何能离开?便是回去,也是心不在焉,又何谈指挥大军?放心,我这次回来无人知晓,你好好养病,待你好一些,我即刻便走!”
令仪道:“可若你这个将军不在,蜀军发起突袭又该如何?”
秦烈道:“如今他们早被我们围在圈中,自顾不暇,我久攻不下,和此次受伤不过是演戏给别人看罢了,不想竟让你这般担忧,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