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宋老将军那几位义兄,之前他们被秦烈大败后溃逃,秦烈本想一鼓作气歼之,奈何当时倭寇来犯事态紧急,便将他们放置一边。原以为他们不过败军之将,不足为惧,不想他们竟与耿庆纠结在一处,转而占据了蜀州。
蜀州物资丰饶,可自给自足,却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耿庆又是蜀州旧将,在他经营之下,拖得久了必成心腹大患。
秦烈离军之前便给皇上上了一封奏折,请命征讨蜀州。
副将带来了消息,皇上连发三道圣旨,命端王即刻回京,不得耽误。
秦烈握着明黄圣旨,坐在那里,不动亦不言。
令仪在旁冷眼看着,所谓鸟尽弓藏,如今狡兔尚未死,皇帝竟已不再信任自己的儿子。
秦烈此人,似乎天生便高高在上,那些萧索失意在他身上从不多做停留。
亦或是轻易不肯给外人看,很快他便恢复过来,问副将:“皇上可提到宋老将军如何安置?”
令仪不由侧了耳朵听,宋老将军曾经很喜欢她这个“弃暗投明”的公主,却从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只是后来她生下麟儿,方才勉强接纳她,——接纳她做为一个嫔妾留在东宫。
因着宋平寇,她对他心中有愧,怎会不留意?
秦烈看到她凝神倾听,脸色立时阴沉。
副将不擅看人脸色,一本正经回答道:“皇上命咱们带宋老将军回京安养晚年。”
听到这般安置,令仪稍稍松了口气。
宋老将军毕竟和大宪争过江山,她真怕皇帝的安置之法,是让宋老将军无声无息地死去。
想来此举,是皇帝此举是为了彰显恩德,以示心胸宽广。
实则还是对宋家不放心。
宋家虽只余老将军一人,如今又缠绵病榻起不得身,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皇上自冀州起兵,自然不会再允许有人如他一般,以州为家收拢人心拥兵自立。
宋老将军在涿州便是只剩一口气,也是一面旗帜,民心所向,几年后,又是一只宋家军。
他进了京城,涿州常达与赵鹏瑞争权夺利之下,宋家军很快便会土崩瓦解。
她心中轻叹,昔日四位镇守边关的老将军,宋老将军盛气狂傲,梁老将军逢迎机变,还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唯有当年的定北王有礼贤下士心胸宽广的好名声。
可一旦坐上皇位,不过短短几年,已是另一番模样。
副将又道:“和宋老将军一起进京的,还有谢玉。——当年他从京中逃往涿州时,竟带走了传国玉玺,他一早派人放出消息,要将玉玺献给皇上,皇上龙颜大悦,要他亲自进京。”
令仪本来在一旁沏茶,闻言一时失神,几滴热水落在手上,痛得她一激灵,茶壶落下便要往她脚上浇。
她手上不过溅上一些,只有些红肿,可这一壶水若是浇下,她这脚势必烫伤。
可她实在四肢不勤,只顾眼睁睁看着,根本想不起躲闪。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过来将那茶壶击飞,免了她被烫伤之苦。
茶壶落在地上,因着村舍屋内都是土地,倒是没有摔碎,壶盖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才停下。
令仪此时才心有余悸地看向救她的那只手,那手背上已被烫出了燎泡,再往上,胳膊上的白布已经浸出了血迹。
她抬眸,对上秦烈那双不辨喜怒的眼,“王爷,您的手.......还有胳膊上伤口只怕裂开了,请容我为你换药。”
第51章 吉安 。
秦烈垂眸, 看着令仪为他重新包扎伤口,又给他的手背涂烫伤药。
她这次动作轻柔小心,倒是透着几分真心实意。
可他胸口依旧堵塞难言。
——今日之前, 他早已不将谢玉放在眼里。
曾经他以为令仪远赴涿州是为了谢玉,可她嫁的却是宋平寇, 是以,谢玉在他心中只如跳梁小丑一般, 不想今日她听到他的消息,反应却这般大。
是了, 她委身于宋平寇不过为了保承泰帝的平安,想必心中仍旧牵念着青梅竹马的年少之情。
她曾与他说过,她与谢玉“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其实并不十分懂这诗中的酸意, 可她与谢玉想必是懂的,懂得其中如何的缱绻缠绵。
这样看来,宋平寇果真废物!
这两人就在他眼皮底下,他却看不出两人的情意!
秦烈恨意涌上心头,恨不得将宋平寇从地里挖出来挫骨扬灰, 更要将谢玉抓过来五马分尸。
还有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他狠狠盯着她,嘲讽道:“怎么?公主对你十六姐夫如此挂心, 听到他的名字竟失态至此?”
令仪也知道自己失态,只是麟儿是三娘抱走的, 若能见到谢玉,她或许能得到麟儿的消息,如何能不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