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温砚修不知道,府尹大人在看到那纸诉状后便将其撕毁。
他早便听过温砚修的才名,还知道在这次春闱中,这位举子极得圣上看中,据可靠消息,圣上已经钦点他为探花,只等着放榜之日揭晓了。
他此时撕毁诉状,实为救他前途!
然而温砚修不知道这一切。
他多次求见府尹未果,一脸颓然地从衙门内走了出来。
这时,一个女子巧笑着迎了上来。
温砚修看到那张让他做了无数次噩梦的脸,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是郑曦月。
而此时的郑曦月满脸羞涩,还没露出前世那狰狞的嘴脸。
“好巧啊,温公子,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你。”郑曦月脸颊泛红,一双眸子潋滟含情,不时用余光偷偷打量他。
温砚修本想掉头就走,因为他丝毫不想与她再有任何牵扯。
但走出几步,他蓦的想到她那一世在死之前对他说的话……
终究是升起了一丝愧疚。
若是他早点洞悉她对自己的执念,及时斩断,她是不是就不会走上那样极端的路?
这一世,他提前支开了闻万金,她的奸计也没有得逞。
或许,他该指引她向善,这样,或许她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郑曦月看着刚才还满脸戒备避开她的男子突然转身,冲着她柔和一笑,她顿时觉得一颗心激动得快要蹦出来。
“温公子……”
“郑姑娘,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付出。我知道,你一直在默默关心我,给予了我很多帮助。
“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真诚的姑娘,你的爱赤忱热烈,但抱歉,我不能接受。
“无论是现在的我,亦或是将来的我,都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忘了我吧,听从父母之命,择一可托付之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过得很幸福。”
他近乎温柔地说完这一切,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曦月怔愣在当场。
她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他却早已知道她的心意。
她一时又是慌乱又是开心,正想追出去拦住他再说些话,却见男子抬眸,看了看远处灰白的天际,清澈的瞳孔中现出一抹绝望。
随即,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左胸。
……
心口锐痛的感觉仍在。
温砚修抚着自己的左胸,眼睫不住震颤,徐徐睁开了眼。
眼前的景象依然如旧,他下意识转向窗外,却意外地发现,景色变了。
闻家屋顶上的积雪变厚了,烟囱也没有炊烟。
他再次将眸光转向自己面前的书本,发现已经抄写好的书页明显比之前要薄。
他看了看书上的内容,根据他自己的抄书速度推测出,这一次的时间提前了足足一日!
温砚修内心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
这样他便有足够充足的时间安排好一切!
他匆匆出了房间。
这次,他哪里都没去,直接拿了一根竹竿,往自家柴房年久失修的屋顶上一戳。
本就脆弱的屋顶哪里经得起蓄意的破坏,不多时,上面的积雪便簌簌落了下来。
等一切平静下来,屋顶塌了一大片,透出雪后惨白的天际。
温砚修满面尘土,望着屋顶大大的窟窿,笑了。
他特意等在巷子口。
根据第一世的记忆,他在这天出门时,正好碰到了下值回来哼着小曲儿的闻万金,还会在同一时间遇到赶着牛车匆匆路过的金二叔。
果不其然,同第一世一样,他在巷子口远远见到闻万金吊儿郎当的身影。
不多时,金二叔赶着牛车朝这边走来。
温砚修连忙上前拦住金二叔,一脸着急地道:“金二叔,晚辈正要去寻你呢。”
金二叔停下牛车,热心地问:“是砚修啊,出什么事了?”
温砚修道:“昨夜落雪压塌了我家柴房的屋顶,奈何我是个不顶事的,空有一肚子学问却连个屋顶都不会修,晚辈想请二叔去帮我家修修屋顶。
“一应材料、工钱都算我的,工钱另算,另外管酒管肉,还请二叔帮晚辈这个忙!”
金二叔听得直摆手:“崽啊,不是叔不想帮你,实在是我抽不开身。”
他指了指牛车上提着包袱眼眶红红的金二婶,道:“昨儿个夜里我老岳父走了,我今儿个还赶着回去奔丧呢!修屋顶的事你还是去请别人吧!”
温砚修一脸惋惜,愧疚道:“那是真不凑巧,还请二叔、二婶节哀,晚辈就不耽搁你们赶路了!”
被堵在巷子口的闻万金正好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
他一听温家还管酒管肉,一时有些意动。
他已经好些天没沾酒了,肚子里的馋虫光是听到“酒”这一字便被勾得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