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仪不敢迎视,早早便垂首请安。
而卫遥则要比她坦然许多,微笑着等候着男人走近,不卑不亢地随着行了一礼。
在看到出来迎接的只有她们两人时,赵玄嶂锋锐的眉眼现出一抹深沉。
他眸光淡淡一扫,冷声道:“闻良媛呢?她病了吗?”
怎的不出来迎接他?
莫不是还在和他赌气?
看来他两三日就往京中递一封的信,是白写了。
怪不得她一封回信也无。
周墨仪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卫遥巧笑着道:“殿下赶路辛苦,太子妃早早便让人准备好了殿下爱吃的菜。
“殿下不如先回景曜园洗漱更衣,稍作休息?”
赵玄嶂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灰尘,难受地动了动眉心,点头应了。
待他离开,卫遥轻声对周墨仪道:“娘娘,殿下刚回来,待他洗漱歇息后,定会急着进宫面见陛下。至于沈侧妃和闻良媛的事,不用我们说,福万公公也一定会找机会如实禀告。”
卫遥的意思,便是让她不要自己去触殿下的霉头。
以前闻愿姝也告知过她,事情尽量交给手下去做,少一些直接触怒他的机会。
可是此事不一样,若是赵玄嶂从别处知道了闻愿姝的死讯,还是会责怪到她的头上。
思来想去,周墨仪没听卫遥的劝告,而是回了荣辉院换了一身素衣,卸去妆容,直接来了景曜园。
她立在院子里,朗声道:“臣妾有负殿下所托,特来请罪!”
此时的赵玄嶂刚沐浴出来。
他身上添了一道新伤,那是上个月被人从背后偷袭所致。
他当时侧身去躲,没完全躲开,伤从胸口划到侧腰,让他差点丧命。
是军医连续抢救了三日,才将他抢了回来。
但为了不灭士气,他愣是让人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就连皇帝都不知道他受了这般重的伤。
如今他连续十日赶路,愈合不久的伤口又被撕裂。
福万刚心惊胆战地给他上好药,就听到了院子里周墨仪的声音,正在包扎的手忍不住狠狠一抖。
赵玄嶂被扯痛伤处,冰冷的目光幽幽扫向福万。
福万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罢了,孤自己来。”
他忍痛接过棉纱,自己绕了两圈,打了个结。
待穿好衣服,他才问:“太子妃来做什么?请什么罪?”
福万自然知道周墨仪为何而来,他这个做奴才的,既不能得罪太子殿下,同样,也不能让太子妃被殿下怒火牵连。
想了想,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请殿下节哀!
“沈侧妃和闻良媛在三个月前先后感染疫病,纷纷……病歿了!”
第185章 他的姝儿不见了
如一道惊雷乍然劈在耳边,赵玄嶂只觉耳朵嗡鸣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外来音。
他神色未变,反而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轻笑出声。
他喃喃道:“福万,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隔着什么薄膜一般,不甚清晰。
然而福万又磕了一个头,解释道:“是陛下下了令,不让府中将这件事告知殿下,怕影响殿下作战。
“三个月前疫病是最为严重的时候,不仅咱们太子府失去了两位主子,宫中也有好几位娘娘感染疫病离世!连僖嫔娘娘也歿了……”
赵玄嶂坐在原地没说话,也没动,满脸麻木。
而他的手却不可控制地开始颤抖。
他明明想要说话,想要问得更清楚的,但他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麻木,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明明没有人捂住他的嘴,堵住他的鼻,但他却在刹那间失去了自主呼吸的能力。
直到胸腔憋得胀痛,他才像是突然活了过来。
他冷静地起身,阔步走出了屋子。
屋外,周墨仪见他出来,当即在院中跪了下来。
而赵玄嶂像是没有看见她一般,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他表现得格外冷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如踩在云端一般,每一步下去都软绵绵的,自己的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
他眼前所见的一切仿佛在刹那间褪了色,他只能识别出去揽月阁的路,灰蒙蒙的,寂静的,长长的如甬道一般的路。
而路的那头,他的姝儿正静静立着,脸上带着讥诮笑意。
他靠近一步,她便退一步,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那样远的距离,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触不到她。
“殿下!”不知是谁搀了他一把。
赵玄嶂便在这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揽月阁。
揽月阁里面静悄悄的,一切摆设如旧,正如他离开之前一样。
只是他跨进门槛,却没瞧见在窗牖边玉簟上坐着、轻摇着团扇、饮着乌梅汤纳凉的俏丽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