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愿姝的眼皮颤了颤,艰难地抻开了一条缝。
她似乎是想对他笑一下,奈何人实在没有力气,脸部肌肉看着像是别扭地抽动了一下。
她的眼皮又轻轻合上,人再次陷入了混沌中。
温砚修大惊失色,忙唤外面的御医进来。
御医上前来查看一番,面有难色:“姑娘的伤口得赶紧细致处理,下官是男子,刚才只是指挥侍女简单包扎。照目前的情况,她怕是撑不了多久。”
温砚修整个人如被丢进了深潭中,双脚使不上力,耳边嗡嗡的,心脏却跳得奇快。
不可能……不可能……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撑不了多久了!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温砚修心痛得无法呼吸。
倏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
“大人听说过女华佗冯医女吗?”
向来行医者,同行之间都互相瞧不上,更何况是在御医署供职的各位御医,他们对民间大夫更是嗤之以鼻。
再别提少之又少的女大夫了。
但这冯医女如今年过半百,医名满天下,是天下许多女子的楷模,得百姓敬重。
这位御医自然也听说过她的大名,更别说,眼瞅着肃王殿下对榻上女子的在意,若是人救不过来,他就要背责了。
如今有人主动前来转移肃王的火力,他自然求之不得!
于是他赶紧道:“有冯医女在,自然比下官一个男子要方便许多!”
“只是……肃闻冯医女爱好游历,如今可在京中?”
“我知道她在哪儿!”
温砚修不敢耽搁,立即让人将自己车夫叫了进来,嘱咐了几句,然后又提笔飞快地写了一封信,封好,亲手交给车夫。
同时叫了刚才迎接他的那位小太监跟着一起去。
冯医女确实就在京中,且就住在城东,离王府不算太远。
等赵玄嶂从宫中回来时,冯医女已经替闻愿姝细致地处理了伤口,还用了上好的金疮药。
外伤肉眼可见,就怕还有瞧不见的内伤。
这一点,冯医女也束手无策,因为她手上最好的药材也比不上千金难求的紫犀丸。
赵玄嶂浑身裹挟着外面的冷意和湿气大步而来。
然而他只是站在屏风旁远远地看了闻愿姝一眼,将药交给信得过的侍女后,又看向温砚修,嘱咐一句:“你好好照看她!”
温砚修正要说什么,却见男人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这……算什么!
温砚修气得不行,但他现在没心思管赵玄嶂在做什么。
他从侍女手中接过药丸,给冯医女和御医都看过,确认无误后,便亲自喂闻愿姝服下。
……
荣辉院。
已是深夜,李嬷嬷仍没有睡意。
她在廊下焦急地来回踱步。
刚才院子里发生的事她都听说了,在听到王爷来了又离开的消息时,她心中便极度不安。
还好,她刚才给王妃服用了一杯安神茶,这会儿王妃早已经歇下了,根本不知道王爷回府的事情。
李嬷嬷想,等赵玄嶂回过神来,必然就要来收拾他们,王妃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冷月高悬,隐在一团黑云之后,眼看着光线便暗了下去。
李嬷嬷内心悲怆,眼角隐有泪意。
王妃是她从一个奶团子一点一点带大的,论感情,她对王妃比对自己的亲生子女还亲。
她在周家做了四十年下人,老爷夫人待她也不错。
她这条命是周家的,既然跟着王妃来了肃王府,她便要为王妃筹谋一切。
李嬷嬷印了印眼角溢出的泪水,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悲伤。
就怕今日过后,她再不能服侍王妃了……
果不其然,心中怕什么来什么。
赵玄嶂在朦胧月色中踏着一地清辉进了荣辉院。
他满身肃杀而来,步伐极快,周身仿佛凝着一层无形的戾气,让人望而生畏。
李嬷嬷拦在门前,若无其事地笑着福身行礼:“王爷,王妃她……”
“滚!”一个冰冷的字落下,李嬷嬷被他掀到了一边,重重地撞在了门框之上。
她还想去阻拦,然而男人长腿已经迈进了内室,下一刻,墨影冰凉的剑身架在了李嬷嬷的脖子上。
福万笨重的身子艰难地追来。
他又慢了一步,在看清门口的状况时,吓得脸都白了。
“唉呀,主子爷嘞……”他拉长了语调,带着颤音,三魂吓丢了俩。
等福万连滚带爬地追进内室时,就见周墨仪被人从被窝里扯了出来,重重摔倒在地。
她的秀眉因为疼痛而蹙起,面上还带着一些乍醒的懵懂。
而赵玄嶂站在她面前,眸底赤红,眼眶微肿,下颌紧绷,面部肌肉因为太过愤怒而在微微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