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妖异
那日，西国的皇子拥住了白灵山的巫女。如果那时他们能有再多一点的时间，也许最后只会是他一人踏上刀光剑影的霸道，而她依然会是山林间心无纤尘的女子。
只可叹，世事无常。
妖群的侵袭叫他们始料未及。彼此怀抱的温度还尚存，却不得不拔剑面对成群山妖疯狂地袭击。那些妖怪仿佛受到某种召唤，疯魔般地朝他们扑来，好像根本不在乎被刀剑劈开血肉化作白骨。
桔梗竭力与众妖搏斗，内心焦急难以抑制。她不懂这样深重的妖气她怎么会没有察觉，更忧心以杀生丸未愈的伤势，恐怕难以抵挡如此猛烈的攻击。
银芒划过她身前，刀光之下数头妖怪滚落在地。他挺拔身姿傲然立在她面前，挥刀的动作是潇洒的极致。
“莫要走神了。”他淡淡道，目光如炬望着奔涌而来的妖群。她亦凝神，长剑出击是精准伶俐。
逐渐的，压制四面的戾气散开了，原本笼着乌云的天空也渐渐明朗开来。她心下微微舒了口气，这骤至的恶战着实有些费力了——
他猛地一把揽住了她。一时间她头脑空白一片，滚热的血珠溅在她脸上，她看见锋利箭镞穿透他肩膀血淋淋地映着寒光。
“杀生丸！”她死死盯着那根箭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那是白灵派用以除妖的箭。
他的身子已然支撑不住，几乎是靠着她狠命地帮扶才没有倒下去。她同他一道跌坐在地，他的手冰冷得叫她害怕，却还用一副镇定的口吻跟她说“你快走。”
只是他们都已无处可去了。
不知何时，白灵派的弟子已将他们团团围住。桔梗惊愕地看着桩走到众人前面，手中握着射出方才那一箭的灵弓。
“桔师妹。”桩笑容中讥讽之色不加掩盖，“师妹好兴致，这西峰崖确实是冬日里赏景的好去处呢。”
桔梗心里发沉，站起身来，神色却还平静：“师姐又是哪来的雅兴，还兴师动众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何止这些啊。”桩嗤嗤发笑道，“方才那些个山妖，也是师姐我送来给你练身手的啊。”
桔梗面容渐渐收紧，严肃了语气：“师姐，你究竟要做什么？”
桩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冷眼打量她：“我不过是来问候你一声，顺道看看你最近救了的小狼怎么样了呀。”
她怔了片刻，这才注意到桩身后站在人群中的奈落。他瞥见她的目光，偏转过头去，一张脸是木然的。
“师哥！”她不敢相信地盯着他不肯与她对视的眼睛，“你跟踪我……你怎么能这么做？！”
“师哥他也是为了你好呀。”桩作出一个冰冷的笑来，“桔师妹，窝藏恶妖，那可是重罪。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上，你只要站到一边去，不要妨碍大家除妖，你的所为绝不会有一丝一毫传到师父耳朵里去。”
“窝藏恶妖？”桔梗颦眉道，“桩师姐，你说话总得有个理吧？白灵山里的妖怪何止千万，平日里救助个受伤的山妖，不是很寻常的事情么？怎么就成了重罪了？”
桩冷笑：“你是巧舌如簧，论口才谁也比不过你。不过我可不是来跟你废口舌的。我只问你，为了一个妖怪，你当真要与师门为敌么？”
“师姐这话可太过了吧。”桔梗微微扬眉，“与师门为敌？这白灵师门，何时开始是由桩师姐你说了算的？”
“桔梗！”桩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一双眼满含了怒意，“我是白灵未来的掌门，不由我说了算，难道还由你了不成？你别仗着师父偏爱你，就妄想无法无天了！”
她举起手臂，对身后众人恶声道：“白灵众弟子听令：桔梗违反师门戒律，速速绑她回去听候师父处置！至于那个犬妖……给我就地解决，勿留后患！”
几声惊弦。箭从四面袭来。刀光火石之间，那些箭矢都凌空被截住。桔梗张开手臂站定，眼神坚定无比，在她身前，巫女结界闪动着紫晶光芒。
“我白灵派从不滥杀无辜，师父有言，行道义者必须怀慈悲之心。今日谁要敢不顾师门祖训，行不义之事，莫要怪我不顾及昔日情面！”她字字铿锵，竟震得四周噤然无声。
桩一双眼冷冷地看着她，抬手扔掉灵弓，双手握住背在背后的凤鸣：“桔梗，是你逼我这么做的，可不要怪我。”
她腾空而起，双锏同时劈下，硬生生将那结界撕开一道口来。桔梗心知无法，只得拔剑应对。
可笑啊。接下桩每一下毫不留情的斩击，她就在心里笑自己。这就是同门十数载的姐妹么？她笑，她当然知道桩有多厌恶自己。只是，总不该至于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