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清净,只因方才,女子在镜中窥见什么后,眼眸低垂。
周身魔气波动剧烈,未有什么动作,便将周遭攀附而来的魔悉数抹除。
归霁在暗处轻笑出声,“阿镜,你也瞧见了,昭昭总是惹人喜欢的。”
司镜阖眼,“绛云与你结契,又遭凶剑弑主一事,是真的么?”
归霁良久未曾应声。
“世人皆确信他们心中想信的……人云亦云,仅此而已。”血雾凝作的女子竟仍在笑,却含了几分戚戚。
“可你与我不一样,阿镜。”归霁抵在司镜耳边。
“你也确信么?确信,是自己亲手剜出昭昭的妖丹。”
司镜长睫颤抖。
归霁自她袖中探出那柄匕首,轻叹,“你替某个置身事外的人背负罪责良久。”
“本不至于堕魔,沦落到与我一般的境地。”
司镜无声望向归霁,从她眼中看见一丝惋惜。
她垂头笑起来,“我与你,又是什么关系?”
归霁自怀中取出一颗留影珠,画面流转,她置在司镜面前,笑意浅淡,“你么?”
“是我剥离出的,纯粹如新雪、不谙世事的另一面啊。”
留影珠里呈现的景象越出槐琅的讲述,逐渐延展开来。
画面里的人依旧一袭雪袍,模样与司镜别无二致,默然站在留影珠前,羞赧垂下长睫。
她按着胸口,因指腹下传来的陌生悸动声而无措,耳根烧红。
一块孤独浸没在血海中的千年玄铁,如何能想到,自己在某日某时,也会有心?
“我……与绛云结契了。”她面对留影珠,悄声开口。
“往后余生,四时轮转,我愿伴她始终。”
带她离开血海、灿若朝霞的女子,承诺予她自由,更给她近乎沉溺的情意。
她不再是虚无度日的死物,在被命名的那一刻,她就完全归属于绛云。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雪色被一抹鲜妍色彩拢住,画面忽然动荡不定。
“这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么?”来者好奇一拨留影珠。
司镜失神望着。
画面里出现了绛云的脸。容色昳丽,殷色杏眸蕴着金光。
扬唇笑起来的模样,与如今的褚昭那样相似。
她想起清寂郁绿峰中,小鱼套着冰镯,鳞片粼粼生光,圆眸羞怯。
欢喜问:“这是给阿褚的定情信物吗?”
司镜茫然向前探出手,却只触到了留影珠虚晃的光。
归霁抚上她侧脸,为她抹去殷红泪痕。
她微叹一声,手拂过映照褚昭此刻情形的水镜。
画面变动,竟来到了北州昆仑虚。
褚昭由仙风道骨的女子牵着,一步步行过大殿、内室,接受无数目光洗礼。
她身着绣工华美的嫁衣,脸庞泛起害羞的粉,瞧见手腕被推进一只玉镯,作为定亲礼。
含羞带怯,却在唤着她人,“……阿虞。”
“若未曾记错,几日后,落虞便要在北州与昭昭举办合卺礼。”归霁出言,“阿镜,你又待如何?”
司镜身躯逐渐发起抖来,双眸殷红,痛楚噬心。
她凭魔气构筑的蜃境才能短暂窥视的小鱼,即将要与她人结契。
怀中凭空浮现一支翎羽,竟是几日后合卺礼的请帖。
归霁勾起唇,双手撑在司镜单薄肩上。
“不妨,与我一同,将昭昭从落虞手中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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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昭宿在昆仑虚清静峰,小心翼翼摘下试戴的凤冠。
虽不知落虞为何要将结契的日子提前,可自从女子接她来到昆仑虚后,那种被湿冷窥视的感觉消退不少。
她躺在落虞怀里,被细腻指腹轻揉太阳穴,舒服闭上眼。
“昭昭夜里总是惊醒,可是有什么心事么?”落虞温声问。
“我、我总是做坏梦。”褚昭无措答。
落虞重又回到初识那般体贴,她对女子的防备心接近于无,小声将梦中被两个坏魔修欺负的事复述了一遍。
女子良久不曾作声。
“那……昭昭。”落虞拨开她的发丝,“想彻底忘掉这些惹你伤神的景象么?”
褚昭微睁双眸,“阿虞可以帮我么?”
“自然。”落虞露出一抹笑。
褚昭依言躺进女子怀中,安神香的气息拂来,她眼皮沉坠,倦然入睡。
而落虞的指尖,自少女胸口勾出了一抹细线。
柔软地缠绕在她指骨上,颜色是心头血的绯红。
这就是……昭昭的情丝?
落虞怜惜摩挲着,一点点将情丝拔出,笑意攀上唇角,眸底流露出压抑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