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元婴境修士贯穿的伤口,经魔气填补,迅速愈合。
原本还在远处喊大快人心的散修,声音戛然而止。
司镜上前几步,柔声呢喃,“昭昭,怎么不唤我‘知知’了?”
褚昭咬唇,只觉浑身像被湿冷的雾窥伺,无所遁形。
“可是。”她茫然摇头,“我、我不认识你呀。”
“映知,适可而止。”落虞抬袖将褚昭护好。
“若肯将魔气从丹永城中撤出。半月后在昆仑虚,我与昭昭的结契礼,也可邀你前来。”
围观散修皆唏嘘不已。
“濯清仙子还是太过心软。”
“怎可留这扭曲堕落的魔修在世作乱?”
“清理门户!”
司镜身形单薄,秾秀面庞染上一丝谲滟,“师叔是否弄错了?”
“昭昭早与映知结契,为何……要与你一同办合卺结契礼。”
落虞温和笑着,依旧是不露声色的模样。
沉吟一阵,问身后躲藏着的褚昭,“昭昭,果真如此么?”
褚昭眼眸睁大,无措望了一眼司镜,垂头,避开女子蕴着翻涌情意,令她生畏的目光,“我、我不记得了。”
她分明没有和任何人结过契。
自摇光泽中与落虞相遇,结识,定下成亲礼后,她再也没有和其他人纠缠过。
司镜凄凄扬起唇。
胸口传来凌迟的涩痛感,她尝试张开唇,竟说不出话。
少女语气温软,含着她贪恋的懵懂,却像无数细密的刺戳进她心尖。
她不明白,小鱼前夜还允她抱着入睡,为何如今,竟连承认与她相遇都不肯。
褚昭听见耳边传来嘀嗒声响,失神望去,身姿清绝的白衣女子发丝垂落,殷红液滴顺侧颊坠下。
唇角却高扬起,一遍又一遍地唤:“……昭昭。”
“昭昭、昭昭。”
“为何、独独忘了我呢?”
丹永城天色晦暗,很快,暴雨如注。
肆虐城中的魔似乎感怀到什么,戾气翻涌,愈发难缠,百千昆仑虚境界精微的弟子,此刻竟难以为继。
司镜孤身立于剑上,雪袍逐渐被血雨浸透,抬起桃花眸,眼睫湿漉,含着丝动荡落魄。
身姿隐没于魔气的前一刻,她依旧朝褚昭弯起一抹笑意。
相隔遥远,褚昭却听见耳畔传来女子缱绻嗓音。
“昭昭,你会记得我的。永远、一直都会。”
“届时,我们就在这丹永城办合卺礼……可好?”
褚昭慌乱掩住耳朵。
可肆虐魔气独独绕过她,唯有湿凉的一抹血雾,在她手背掠过。
就像魔修微冷的唇瓣一触即离。
“司镜她、她竟能凭一己之力改变天象,如今境界,岂非已不在濯清仙子之下?”
“自已殁的绛云后,新任魔尊,莫非就是……”
丹永城内,议论声喧嚣尘上。
落虞面上显出一丝兴味。
她搂住褚昭腰身,劝哄,“昭昭可是害怕了?日后,阿虞都不会让你遇见此等魔修。”
褚昭却垂头,牵住了她袖角。
眼眸浮现彷徨,还有一丝隐藏起来的执拗,“阿虞。”
“叫司镜的魔修,是不是真的曾与我相识?”
她看见了女子掌心缠绕的红绸,还有手执的那柄归霁。
让她……那样眼熟。
-
褚昭没有得到答案。
她被丹永城的血雨淋过后,受了惊,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后,已经在摇光泽自己的梦龛中。
推门出去,褚昭刻意避开在附近的族人,独自寻了个清净的小水潭,任由柔缓水波将自己淹没。
她听见有人在不远处议论,说西州有魔气沦陷之兆,最边陲的丹永城,已沦为浸默海的延伸,成了可怖魔窟。
褚昭埋进温水中,话音被漾得模糊不堪。
她想起雨幕中,司镜朝她萧条笑着,说,要与她在丹永城结契。
女子单薄身躯被雨浸透,分明长相清冷,眸底却含着想将她困住的些许偏执。
胸口滞闷,褚昭很快脱水而出,忽然,倾斜荷叶上一颗露珠滚了下来,落在她手背上。
她被吓了一跳。
冰冷水珠淌下,像极那日司镜以血雾勾勒她手背,令她生出些许被窥伺的错觉。
褚昭出了水,恍然间发觉,原本还背对着她的娇嫩粉荷,此刻,竟转向了她。
花蕊纤软,经风吹拂,摇曳生姿。
她咬了咬唇,心尖那抹奇异感再度涌上来。
拧干衣摆,赤足慌忙逃离。
一路上竟安静得厉害。
褚昭印象中会在浅滩里嬉闹的小鱼苗不见踪影,微风徐徐,一只雪蝶停驻在护花铃上。
面朝她,薄翅翕动,轻盈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