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散而来的血雾沾在袖上,她垂眸望去,轻轻一震, 衣袍便又洁净出尘。
她记得……昭昭喜她穿白色。
“爆体而亡, 她操纵魔气的手笔,令我凭生想起北州鱼玉之祸。”
“她、她与魔尊绛云有何关系?”
司镜置若罔闻,仍然向前, 城内无数似浪潮般翻涌的魔气,悉数温驯缠绕上她。
她忽略那些似有谄媚之姿的魔,只是默念御剑法诀。
腰际素剑未曾听召,血雾却凝作一柄剑身线条流畅、精致凌冽的长剑。
“归霁?”
“那柄凶剑怎会在她手中……”
司镜身形一顿,归霁已然飞入她掌心。
与此同时,一道与她声线相仿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阿镜,原本我是想告诉你昭昭结契之事的。”
“但若要让你心甘情愿为我做事,不亲眼所见,怎么行呢?”
归霁似乎很是愉悦,语气像极耳鬓厮磨,“如今,我们可是共犯了。”
司镜握住剑柄的指骨泛白,面上却瞧不出什么。
她掀起一丝笑,开口:“……好。”
不过,她怎可与旁人共享昭昭?
事后,她也无从担保,归霁究竟是否还能存于世间。
抬手断去与归霁之间的魔气勾连,司镜强行催动御剑法诀。
不留情面踏上归霁,长剑带她浮空,掠至于落虞视线齐平处。
视野已经被湿漉的覆目白帛遮住,司镜抬手,不急不缓地从脑后解开,任由轻软布条随风掠走。
她压抑眸底魔纹,望向落虞身后躲藏的那抹殷红,目光拢得轻柔无害,唤:“昭昭?”
“你……不识得我了么。”
“那人是……”地上,有出身北州的散修瞠目。
“司镜,司映知?”
“曾是濯清仙子的师侄,根骨剑法双绝,在浸默海耽守半月,依旧全身而退的那位?”
“怎么能叫全身而退?”有人扼腕,语气不掩厌弃,“她……堕魔了啊。”
“而且,在南疆、昆仑虚,甚至如今的丹永城,犯下累累杀行。”
“血玉之祸中光风霁月的剑修,如今竟不堪至此。”
“手执凶剑归霁,招式也与先前那鱼魔相似,浸默海下,荒弃已久的魔宫,魔尊之位已空悬百年。”
“莫非司镜……”
宿雪迟一步赶来,混在纷乱人群中,仰头望去。
罕见地神色清明,稍抿唇,不声不响。
窥见司镜左手掌心的红绸,众多揣测言语入耳,一时间,仿佛又回到百年前,刚兴盛的诸玄门,对绛云鸣鼓攻之的那一日。
只是这次,众人的的确确是没有认错魔尊的。
“映知,你来了?”落虞向前遥遥迈出一步,含笑悲悯,“也是来助昆仑虚平定丹永城魔乱的么。”
话音柔润,却暗藏意味,就像在讽她先前在北州所为一样。
司镜不答。
她垂着眼皮,催剑上前,整个视野里,只剩下那抹若隐若现的殷红。
维持着低柔嗓音,将掌心曾缠裹伤口的红绸解下来,以无害姿态,哄诱躲起来的小鱼,“昭昭,你瞧,这是什么?”
“……我如今伤口已然大好,还要多谢你替我包扎。”
司镜不知晓褚昭究竟还认不认得她。
可曾在石洞中栖脚的那几日,雨夜里的温存早已化作小臂上无数小鱼刻痕,永远篆在她心口处。
她催动玄门剑诀,近乎泣血,距那抹殷裙也不过几臂之遥,“昭昭,瞧瞧璟思,好么?”
在落虞身旁簇拥相护的几个仙修,感知到雪衣女子周身流露出的戾意,催动法诀,袭来不容小觑的攻势。
司镜无力勾起唇。
雪亮剑光中,她窥见褚昭映在剑锋倒影里的一双杏眸,茫然、仓皇,还有畏惧。
小鱼究竟是怕她、还是怕她受伤呢?
冰冷剑身瞬息贯透女子单薄身躯,司镜面色苍白,望向自胸口探出的剑尖,掩住前胸,孱弱咳出血来。
桃花眸尾晕开胭色,低弱唤:“昭昭。”
“……昭昭、好疼。”
耳边议论声此起彼伏、惊异叫好,司镜全然忽略,目光仅落在褚昭仅露出的半张面庞上。
想从那双粉玉眼眸中,捕捉到哪怕一丝怜惜不忍。
可她只是看见少女收拢了指骨,将落虞的手臂挽得愈发紧。
无措至极,软声唤:“阿虞。”
“你是魔么?”褚昭眸光闪烁,大着胆子发问,“叫……司镜的魔修。”
司镜垂着眼睑。
余光捕捉到面前两人如胶似漆的情意模样,眸底汇聚血雾。
她低低笑起来,避而不答,只是抬手轻将胸口处的佩剑折断,撇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