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收紧,将其碎作齑粉。
褚昭觉得体内也有什么一点点碎掉了。
似乎是期盼迫切,被烧灼得发烫的一颗心。
她勉强抬手,仍想去碰司镜,却只摸到女子霎时抽离的指尖。
还有滚落在怀中的匕首上,镶嵌的那片鳞片。
她尾尖被剜去的一部分。
她先前心怀憧憬,偷偷洞府角落里,忍痛割下,想送给司镜的礼物。
可那时的疼,不像如今绵延没有止境,那时,她胸中痛楚混杂甜腻。
一想到司镜看见后的羞赧模样,连灼痛也变成了酥痒。
就像曾经被置在水缸中,引火烤灼、降雷劈下后,虽然难受,却能被女子好生关切,补偿她心心念念的甜头。
那夜,清寂寝处静谧。司镜将她捧入衣襟中,话声低柔,说会随她回荒山。
褚昭也就记了好久好久,幻想与女子成亲的景象。
四周惨淡萧条,与回忆中被众仙修绞杀的荒山如出一辙。
而女子那时从她被毁的洞府里走出,却只是在旁缄默观望。
就像如今,连剜出她妖丹时,淡漠眸光也未在她身上流连。
褚昭浑身发冷,想牵住女子衣角,触摸曾初次相遇时,那抹引她朝思暮想的莲叶纹饰。
却没能抓住,如流水般划过掌心。
她想问,在司镜心中,会是那些稚嫩活泼的师弟师妹重要,还是她重要?
褚昭自然也是很喜欢云水间的。
在被叽叽喳喳的少年少女围簇赞叹之时,在混入锻剑崖考核剑试时,在外室与众人一同描符画咒之时。
她想混入其中,赢得司镜更多的目光,想也像那些懵懂的少年少女一般,分得司镜的注意力。
可她仅是一只与郁绿峰格格不入的鱼妖。
大部分时候,只能在狭窄水缸中无数次撞壁,翘首以盼司镜推开房门,回来陪她。
褚昭一点都不喜欢待在被束缚自由的缸里。
她总是在等。在水中等到倦睡,等到月色高悬,才能被女子捧入掌心。
司镜每日都会指导许多师弟师妹,总是那样忙碌,从不会为她停伫。
她却只有司镜一个人。
褚昭脱力化作鱼身,温度一点点从体内散去,茫然若失。
郁绿峰苦寒冷冽,她想汲取一点暖意,到头来却发现,渴求的那抹柔软怀抱,竟还不及她心尖的灼烫温度。
她才回想起,原来从不是她弄丢司镜。
是司镜不置一言,将她丢弃,冷心斩断与她之间的契缠。
想重新做回以前那个光风霁月、不萦于怀的仙修。
冰镯冰戒褪色碎裂,散落在地,声音清脆荡然。
小红鱼趴俯在旁,乳白腹部破开狰狞伤口,圆眸湿润,云鳍黏软,已然无声无息。
第48章 山抹
天幕混沌, 浓云聚集,中州境内静谧不再。
一道青色剑光划过天际。
宿雪自北州孤身御剑回郁绿峰。
她面色苍白,此刻低咳出声, 唇边溢血。
九州魔气动乱, 她赶赴除魔,却不慎受伤。途中听闻中州早被魔气侵染,更是急火攻心, 仓皇赶回。
云水间虽然有司镜驻留,可仍有众多稚嫩弟子, 她怎能放心。
宿雪正欲掐剑诀,催动佩剑再快些, 耳畔却徐徐传来木埙吹奏的温缓乐声。
一曲悼怀亡妻的《江城子》。
埙声本空灵回荡, 此曲也极尽哀怨,如今却被吹奏得似和煦春水, 缠绵勾连。
流溢于萧条景象中,平生多出几分不相契合的诡异。
乐声忽停,她迎面遇上一人。
落虞衣袂飘荡,姿容矜贵,望向宿雪,似乎并不意外。
将埙缓缓收于袖中,目光落在宿雪面庞上,温声开口:“师姐。”
“自百年前,已有许久未见了。”
宿雪不偏不倚, 望向面前玉骨毓秀的女子, 倒也掀起一丝笑,“濯清仙子竟有空闲驾临寒宗,难怪未曾在昆仑虚见到你。”
落虞不介怀宿雪的疏远, “师姐知晓的,我本不喜插手宗门之事。”
“倒是师姐,素爱闲云野鹤,却肯赶赴北州剿魔,实为玄门之幸。”
宿雪扬唇,“我教你的推查天机之术,应当还未曾落下。否则怎拦我在此?”
想必是早早推算得出了她的行踪。
可惜,她竟不知落虞此刻意欲何为。
记忆中根骨不佳的怯弱小姑娘,已然长成了如今不露声色、翻手为云的高位者模样。
司掌玄门之首,受万人敬仰,也令她陌然。
落虞神情些许低落,嗓音却仍含笑,“师姐这是在怪我么?可师姐……又何曾没有尝试过推算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