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不坐实了她心中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定论。
一丝难以言喻的厌烦,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心头。
她纤长的手指在宽大的嫁衣袖中微微收拢,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萧璃倏然起身,华美的嫁衣裙摆曳过光洁的地面,带起一阵冷香。
她站姿挺拔如寒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比她略矮一些的“驸马”,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清晰地穿透了室内的沉滞空气。
“既如此,便早些歇息吧。”
她目光转向门口,仿佛多看身旁之人一眼都是多余,语气淡漠地补充道。
“府内院落众多,本宫已命人将东厢收拾出来,驸马日后便宿在那里。”
苏洛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迸发出的不是惊愕或不满,而是一抹极其明亮、甚至来不及完全掩饰的解脱般的轻松!
这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迅速被恭顺和感激取代。
她立刻深深弯腰行礼,几乎要将头埋到胸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和急切。
“多…多谢殿□□恤!殿下真是仁厚!臣、臣这就告退,绝不打扰殿下安歇!”
话音未落,苏洛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身。
她的脚步带着点仓皇,却又极力想稳住身形,像逃离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几乎是踉跄着快步走向门口。
萧璃站在原地,冰冷的视线追逐着那个急于逃离的红色背影。
在苏洛伸手拉开沉重门扉的瞬间,一缕烛光恰好勾勒出她纤细的后颈线条,那里……
似乎过于光洁柔滑了些?
萧璃的眉心几不可察地再次蹙紧,旋即松开,归于一片漠然。
新房的门被慌乱地拉开,又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第2章 变化
微凉的晨曦,怯生生地爬上精美的雕花窗棂,在冷硬的地砖上留下怯懦的光斑。
铜镜前,萧璃端坐如寒潭玉像。
贴身侍女云芷屏息凝神,指尖轻柔地梳理着那匹令人心折的、泛着幽光的墨缎长发。
镜中人眉目如画,眸底却凝着千年不化的霜雪。
昨日喧嚣的红烛喜乐,不过是湮灭于她耳畔的一缕无关尘埃。
“殿下,”云芷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这份近乎凝固的沉寂。
她微微欠身,眼睫快速颤动了一下:“驸马…已在花厅候着了,说是…来给您晨安。”
萧璃纤长的睫羽纹丝未动,唇线紧抿,只从喉间逸出一个极淡的音节:“嗯。”
那声音像冰珠落在玉盘上,清冽,不带一丝涟漪。
对她而言,这突然出现的“驸马”,不过是府邸里一件不得不费力安置的、稍显碍事的器物罢了。
时间的流淌在静谧中显得格外漫长。
约莫一炷香后,萧璃才缓缓起身,宽大的素色常服袖摆拂过冰冷的地面,无声地滑入花厅。
厅堂内,那抹刺目的红影立刻撞入眼帘。
苏洛依旧穿着昨日那身过于招摇的锦袍,像一团被强行按捺住的火焰。
见到萧璃步入,她几乎是弹跳般站直。
她的脸上迅速堆起一个夸张的笑容,动作僵硬地一躬身,那敷衍的姿态如同孩童玩闹时装腔作势。
“臣…给殿下请安。”刻意压低的沙哑嗓音,带着一丝宿醉未醒的黏腻与惺忪。
让萧璃本就微蹙的眉头又紧了一分。
萧璃步履未停,径直走向上首的紫檀椅坐下。
她的目光像掠过一件陌生摆设般滑过苏洛,最终停留在侍女新奉上的茶盏上。
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拢住温热的杯身,指尖在细腻的青瓷上轻轻摩挲了两下,才抬起眼帘。
她的目光虚虚落在苏洛身后的镂空花窗上:“可用过早膳了?”
“啊?”苏洛像是被这突然的询问惊了一下,猛地抬头,眼神还有些茫然。
随即她慌忙摆手,袖口随着大幅度的动作晃荡,“哦,没…还没呢!”
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唇,眼中倏然迸发出一种近乎天真的热切光芒:
“不劳殿下费心!臣待会儿出去,去西街那家王记!
啧啧,殿下您是没尝过,他们那蟹黄包,绝了!皮薄馅儿大,汤汁鲜得能让人吞掉舌头!”
她说着,喉头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仿佛空气中已然弥漫开那诱人的香气,整个人都因这份向往而生动起来。
萧璃端起茶盏,杯盖与杯沿发出清脆又疏离的碰击声。
她垂眸,专注地撇去浮沫,动作优雅如画,声音却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随你。”
这两个字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截断了苏洛滔滔不绝的美食分享。
她张着嘴,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讪讪地扁了扁嘴,手指不自在地互相搓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