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已经等在外面,这次樱雪一定要陪着小娘子去。”
杨晞淡淡一笑,“好。”
樱雪提着篮子跟在杨晞身后,一同上了马车,来到大理寺天牢,樱雪便等在外面,杨晞一个人提着衣物进入大牢。
洛蔚宁有秦渡安排的李家兄弟暗中照顾,床铺上添了厚厚的一张被子,此时她正裹着灰被子,背靠墙壁而坐,静静地发呆。
天牢内晦暗不明,吱呀一声门开了,洛蔚宁神色稍有激动,赶紧卸下身上的被子,跪起来看来人,当看到那袭淡蓝色的身影后,那份激动瞬间黯淡了下来,转而变得凝重深沉,满脸都写着不欢迎。
杨晞发觉她脸色的转变,心里如被针狠狠扎了几下,强忍着疼痛走到洛蔚宁面前,半蹲半跪下,与她隔着铁杆相望。
细细打量洛蔚宁,仍是那么干净整齐,身形也没有消瘦。指上的白布已经拆掉了,伤口只剩一层浅浅的血痂,看起来快要愈合了,身上也没添新的伤口,看来在秦殿帅的照顾下,这天牢里再没人敢对洛蔚宁用刑。
她静静看了洛蔚宁一会,对方眼神冷漠,对上她的视线后立即扭头。
“阿宁。”她试着唤了一声。
“你又来这儿干什么?”
杨晞眼中苦涩,温柔开口道:“我只是想来跟你说,你不要担心,官家答应了,在公主出降之前他是不会处决你的。意思就是,我们还有好多日子想别的办法。”
洛蔚宁心想,果然是杨晞说服官家暂停处斩的,她好奇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能耐,可又想到她们现在僵硬的关系,觉得这么问不合适,免得杨晞以为自己原谅她了,所以还是憋住。
见她冷漠不做声,杨晞耐心打开掀开篮子,拿出狐裘褂子和一条围巾,讨好地微笑道:“很快就要入冬了,天牢环境不比家里,我给你准备了裘衣和围巾。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有好长一段时间无法来看你,你要好好的,若是无聊便多看些书、写写字。我在外面周旋,一定能救你出去的。”
洛蔚宁瞥了一眼她手上的衣物,以及那温柔讨好的神情,竟忍不住心疼她。
她都那么待她了,她还热脸贴冷屁股,还想着救她。想起李家兄弟对她说的,那日杨晞来看望她,一直哭着离开天牢,在门外哭晕过去的事,她的心里就发酸,有一股上前抱着她的冲动。
她讨厌自己这么犯贱,纵使杨晞欺骗了她,出言伤了她,她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她。
只是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再与杨晞有任何瓜葛,多心疼也不能表露脸上。
瞬间,她的脸又镀上了一层冷硬的外壳,“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将心思放在你的复仇大业上吧!我洛蔚宁烂命一条,对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果然,杨晞的笑容凝固,目光变得黯然失色,缓缓放下衣物,低垂脸颊,咬着下唇,可最终还是控制不住,泪水扑簌簌地滴落下来,委屈道:“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难道我为你做得还不够多么?”
洛蔚宁别看视线不看她的泪,攥着拳,板着脸,咬着牙齿强忍泪水。
“我知道我为了逼你娶公主,说了那么多伤害你的话是我不对,可从始至终,我都是希望你能活着!我没想到我们之间的牵绊早在十年前就定下了,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任何事情都能由我控制,竟不知走的一步步都是错棋。是我连累了你,又怎能置你于不顾?你说得没错,你对我还有利用价值,若是你命丧于此,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你念了我十年,为了找我吃尽苦头,又为了护我甘愿承受酷刑,你的好我都知道都记着!洛蔚宁,你听好了,若我救不了你,待到我母亲大仇得报时,我便了断自己,随你而去!从今往后,你生,我陪,你死……我随!”
杨晞义正辞严,每一个字愈发咬重,以警告的口吻立下山盟海誓,随后就抹着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洛蔚宁震惊地凝望着杨晞的背影,整个人都僵住了,泪水顿时潸然而下,颤抖着道:“巽子,巽子……”
李超靖看不过眼,从门外进来,走到铁杆前蹲跪下来,拿起裘褂和围巾,摸着那上好的质地,好生可惜。劝慰洛蔚宁:“哎呀,宁哥,人家杨教授好心给你送过冬衣物,你怎么又把人给弄哭了?你们女孩子的情爱真是别扭,我看你也还很在意她,为什么搞得有深仇大恨似的?唉!”
隔天就是杨晞母亲章嫣的忌日。一大早她就穿好了一袭素色衣裳,准备和杨仲清前去汴京东郊的杨家陵园。
她站在书案前,拿起一个朱色绣花锦盒打开,里面是那双串着红流苏的白玉璜。她拿起来细看,摸着其中一块镌刻着的“巽子”二字,不禁想起当年母亲赠玉时候吩咐过的,其中一块玉璜尚未刻字,待来日确定夫婿再刻上夫婿名字,由她随身携带。而另一块刻着她名字的,只能赠给她未来的夫君,没想到在八岁那年被她随手赠给了洛蔚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