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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最深的时候,颜挈的办公室还没熄灯。
蒋明也没回宿舍休息。
就像从前一样形影不离,甚至有些粘人。
蒋明歪在椅子上小憩,渐渐的,眼皮就打了架。
颜挈戴着手套,给仿生虹膜滴入浸泡液。
要计算最低级别识别纹理、褶皱精度和色素匀度,将数据录入纳米打印机。
倒模已经完成,指纹和虹膜数据收集齐全。
现在趁身体还没有倦意,用工作打发失眠的无聊。
蒋明已经睡着了。
不谙世事的年轻人,哭了一场,正精疲力竭。
“……白婳没了,现在盲点上下都仰仗着她……我只能开出尽可能漂亮的薪水……何千这丫头确是个人才,我不舍得……”
蒋明似乎做了个梦,梦里听到陌生女人的声音。
“我没意见。很高兴您不撂场子,史长生有的是手段宰缩头乌龟。”回应她的人却是颜挈。
颜挈的话一如既往带刺,阴阳怪气地骂人。
蒋明在半梦半醒中蹙眉。
……陌生女人的第一句话,似乎提到了“盲点”。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感谢您愿意劝我。”
又是方才那个冷漠的女声。
“可以接受损失。必须彻底解决问题。——颜老板,条子好像醒了。”
不是梦,颜挈身边确实站着一个女人的全息影像。
颜挈听了那个女人的话,回过头看向蒋明。
蒋明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哭和宿醉一样有着会让人头疼的功效。
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她懵懂的眼神十分出戏。
颜挈、陌生女人,她们的目光落在蒋明脸上。
黑发、猫眼、不苟言笑。
蒋明对她的特征的第一印象。
“您在条子的地盘敢接电话,旁边还有个盯梢的。”猫眼女人似乎在询问颜挈。
“别介意。”
颜挈回过头,没把醒来的蒋明当回事:“不是盯梢的,听了也不懂。”
颜挈不以为意,花狸子也不再多问。
“条子这里的活要干到什么时候?”
“后天。跟他们拿完人,马上回去。”颜挈说,“花老板亲自请我,绝不怠慢。”
……花老板……
这个名叫“花老板”的女人,看上去完全不像个好人。
何况蒋明并不能笃定,恰才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她提到“盲点”二字。
“多谢。”挂电话前,花狸子向蒋明扬了扬下巴,“做掉还是……?”
“哦,”颜挈声音一顿,“没必要。是那只小狗。”
花老板表现出一丝惊讶。
随即带着嘲讽收尾:“衔级不高啊。”
信号断开,蒋明恍如隔世地对上颜挈的目光。
对方什么话都没说,重新戴上手套,转过身,继续工作。
她的卑微,好像给颜老板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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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挈连着熬夜工作了两天。
出警那日,在中巴后排,她靠窗睡着了。
她所在的一队,装成凌晨赶路的车辆,在交易进行时,从卡莱尔大桥“恰好”经过,辅助第二小队堵截上游嫌疑人。
因为要照应颜挈,蒋明也被算上了。
她贴着颜挈坐,空间有些拥挤。
不过她习惯将就,年轻警官并不计较太多。
她偷偷看颜挈,睡得安然自若。
蒋明怀疑,这又是通缉犯小姐的另一层画皮。
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演给不同人看的戏。
偏偏献给自己的那场,是无人相信的真实。
民用中巴在大桥上缓缓停车。
悬索桥的拱顶刚好遮住车身,从这个角度,蒋明能看见桥下装成买家的便衣警察。
他们陆陆续续到了约定地点。
清晨,天空泛着灰,江面百无聊赖地起了细浪。
城市睡得很死,丝毫未察觉,自己正吞吐着不为人知的黑色交易。
她的目光掠过颜挈,落在三个“买家”身上。
她很少有机会参与这样的活动。
比起颜挈在一旁睡得事不关己,她倒显得紧张。
“买家”没带现钞。
据下游买家口供,钱款已在黑市走了中介。约定水货到手后可取余款。
警方只需蹲点拿东西就行。
一辆黑色轿车,没有牌照,停在马路对面。
大桥上,蒋明注意到,它后方还远远跟着另一辆。
黑色轿车,一模一样,靠边停着。
和交易地点相隔800米。
若不是没起晨雾,清晨的能见度,根本不可能让她留意。
正是一狙的有效射程。
领队也注意到了,第一时间沟通汇报。
警方猜到,对面可能带狙击手,决议立刻开天窗架狙。
缉私小组手忙脚乱的动静中,颜挈舒展枕麻的胳膊,换了个睡姿,靠在蒋明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