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德噎住,没好气横他一眼。
“就这么盼着我们倒闭?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别忘了三个月前是洲豪董事会全票通过送你来看病。都没治好呢就想着卸磨杀驴。”
林青洲不紧不慢收起腿,将椅子往前移了点,手托腮似笑非笑。
“我有什么病?”
威德对于这类型的问题早已掌握精髓,他游刃有余地答。
“口误,不是病。你呢,我看看啊,注意力不集中,不能认真工作。很轻的症状,没大问题,三个疗程后估计有进展。”
林青洲无言以对。
前段时间确实有点懈怠,也不知道怎么了。
一开始还只是短暂的记忆力变差,后来就开始出现幻觉,幻听。
好几次上班时看到了胡可。
他妈站在半空中,说林青洲你真不是个东西。
林青洲问我怎么不是个东西了。
他妈说你和林洪生有什么区别?
林青洲气笑了,我和林洪生哪里没区别了?
他妈的脸在流血,声音却很温柔。
她跟我不一样,我是懦弱的。
林青洲没听懂,可能听懂了也装作没听懂。
在陈柏和珍妮震撼惊恐的目光中,他淡然跟胡可告了别,说下次别来了。
紧接着,林青洲在进展很顺利的项目莫名其妙损失十个亿后,董事会终于叫停他的工作,苦口婆心劝他休息一下。
说休息还是委婉了。
其实私下里给陈柏安排了全国最好的精神方面的教授,劝他领着来给林青洲做心理疏导。
不出意外全被拒绝了。
陈柏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好和珍妮连哄带骗地说了些善意的谎言,才勉强劝着林青洲来做私人心理治疗。
“我生病了吗。”
林青洲转头望了半晌窗外寒冷的阳光,这个季节的风裹着残忍假惺惺的柔软棉花,看似温暖实则刺人骨髓。
黑长的睫羽被光粒子所笼罩,眼睑投下干燥冷白的细密阴影。
他眨眨眼,想看清窗外鸟儿的品种。
心口骤然刺痛,眼前闪过不知名的白光,手指发麻。
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又是这样。
四肢百骸流淌过难以言喻的悲伤,疼得无能为力,疼得不知道怨谁。
他弯着腰深呼吸,空洞的黑眸依旧直直地落在树干,好似听到停留在枯枝上的鸟儿迷茫该朝着温暖的南方飞去,还是继续待在这里,强撑着熬过孤独的严冬。
威德面色复杂,拿出挂在西装口袋的笔,没有上前。
愿意承认生病往往是迈向痊愈的第一步。
他克制住关心的话语,放下对林青洲身份的敬畏。
机敏地乘胜追击:“是的,你生病了。林先生,这三个月来你从未对我讲起自己的过往经历,但根据您身边助理的反馈与协助,我得知你的母亲曾在你二十二岁生日时自杀身亡。随后你去了剑桥深造,在这期间你曾踏入恋爱,毕业回国结婚,去年年中离婚。”
第107章 挣扎
林青洲恍若未闻。
不知过了多久,他逐渐从濒死的状态下缓过神来,眉眼冷淡,坐得懒散。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威德看出他很想从口袋翻出手机。
但也许由于有外人的存在,林青洲硬生生忍着。
“问吧。”林青洲手指在西装口袋处摩挲着,淡淡抬眼,“我配合治疗,能尽快恢复工作最好。”
三个月来,林青洲第一次主动配合工作。
这再好不过。
威德点头,开门见山:“母亲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
“对。”林青洲没有犹豫地回答。
威德提笔在文件上写了一行字:“创伤的延迟性反应,此刻的你还能记得当年的细节吗?”
林青洲说:“记得。”
威德顿了下,似是没想到这样林青洲的回复。
一般发展到这种躯体化程度的创伤同时也会导致解离性失忆,主要表现为大脑为回避痛苦记忆,自动切断对部分经历的回忆。
但林青洲没有。
“很好。”威德鼓励的说道:“看来我们已经渐入佳境,放松,就当在聊天。最近工作压力很大?”
“没有,正常工作量。”
威德继续问:“三个月来,你曾在办公室突发应激两次,包括刚刚。平时出现过幻觉吗?”
“没有。”
“幻听呢?”
“没有。”
威德挑了下眉:“社会关系怎么样?”
“嗯,没有被迫害妄想。”林青洲慢悠悠补上他想问的。
威德笑了笑,不经意间说:“没有最好,女朋友怎么不跟你一起来?”
“没时间谈。”
威德可惜:“这么一表人才,不谈恋爱浪费了。”
林青洲微笑,“遇到合适的自然会谈,你们院里那个戴眼镜的前台就长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