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问:“那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乐华神情微憾:“王宗瑞于我本有大用,只是可惜了。不知父皇那边,会是什么意思。”
老者捋过胡须:“咱们丞相大人,不也没有说话,且让年轻人闹一闹,到能试出,他有多大能耐。”
“丞相舅舅病了多年,被阿宁这么一闹,病也该好了。”乐华不经意挺直腰板。
***
冬末黄昏,艳而寒凉。
天边晚霞好似熔金倾泻,沈府屋顶还裹着皑皑白雪。
老太君畏寒,往年藏冬都是在屋里烤火,今岁府上多了几个年轻面孔,闹着陪她赏梅,嬉笑间也不觉得太冷。只是苦了沈慕时,人未在场还要被提一嘴,不知何时娶妻,能为沈家开枝散叶,承欢膝下之类。
余兰穿梭回廊,笑语盈盈,这番话有意无意听进心里,老太君乏了,自道回去歇会,让年轻人继续顽。
腊梅悄然绽放,香气袭人。
转眼折香亭只剩阮舒窈、余兰,秦幼莲和几个丫鬟。
亭子左右装扮帷帘,桌面铺了锦毯,冬日不常见的点心应有尽有,罩子里红萝炭燃得极快,小斯夹起盖子,娴熟续上。
几粒火星子腾起,小斯忙替阮舒窈挡去。
“前院传话说,大司马已回府。”凑上前的丫鬟说话极轻。
阮舒窈抬眸,注意到余兰搁下藕粉桂糖糕,悄然立去亭边。
折香亭的由来便是这一树梅花,枝蔓绕檐,浮香盈袖。
余兰裹着柔软兔毛边大氅,轻抚花瓣,低头细嗅,甚至吟诵起诗词来,大意是赞美这不畏严寒,独自芬芳的腊梅。
秦幼莲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去,显然还不明白。
阮舒窈端起茶盏,余光侵入一袭伟岸身影。
沈慕时行来,拦了阮舒窈见礼,自顾坐在她身侧。
秦幼莲发现沈慕时旋即起身:“见过大司马。”
听到声音,余兰这才含羞过来:“余兰,见过大司马。”
“不必多礼。”沈慕时接过小厮新沏的茶,看余兰一眼:“你还识得君复诗词,不错。”
闻言余兰抿嘴微笑,喜道:“奴家最喜他那句,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1】。”
沈慕时饮过茶,徐声吩咐:“周管事,带她二人挑些合意首饰。”
“多谢大司马。”余兰抢在秦幼莲前头答谢,一副温顺模样。
周管事领人退去。
余晖渐淡,阮舒窈转眸看他,刻意支走秦幼莲、余兰,他应是有话要说。
“皇子殿下,令大理寺十日内,查出杀害陈夙之元凶。”沈慕时音色凝重。
她轻声问:“是不是太急了?”
两人对视片刻,沈慕时压低声音道:“此案关乎朝纲,即便给大理寺十个月,也不一定能查得清楚。反之,十日足够大理寺,给殿下交代。”
阮舒窈唇线微紧,目光悠然转向天际,悄无声色掩去不安。
***
三日后。
皇子督查陈夙案之事已在帝都传开,就连各府女眷也在密切关注。
因职务之便,沈家总能在沈慕时这儿,获得一手信息。
晚膳后免不了多问几句。
“这人死为大,先前不已验过尸,如何还要再验?”老太君深深皱眉。
“大理寺有新发现,为了佐证,多次验尸不可避免。”沈慕时答得恭敬。
“哎。”老太君长长叹气,捶了捶胸口,攥紧帕子拭泪,哽咽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们得空,多去陈家看看柏军。他就陈夙这一个儿子,平时不知多宝贝,白发人送黑发人,命苦啊!”
赵氏忙上前替她顺气:“母亲万千保重身子。”
阮舒窈眸低泛酸,黯然掩去视线。
勾起伤心事,老太君头晕得厉害,赵氏先扶她回屋歇下。
厅内只剩沈慕时、阮舒窈兄妹,他拨动炭火,光晕照亮面颊,显得神色愈发阴沉。
“兄长。”阮舒窈轻唤了声。
沈慕时未看她,折膝坐于官帽椅,只是相较先前的位子,离她更近了些。
“你说祖母,会不会怪我?”她开口问。
“怪你做甚?”沈慕时反应极快:“他为定远少将军,统领帝都安防,发现怪异之处自当挺身而出,此乃职责所在。若换沈某,亦当如此。”
阮舒窈微垂下轻颤眼睫,水泽潋滟眸底:“已过去三日,大理寺可有交言?”
沈慕时眉宇紧蹙,徐声道:“先前验尸,我亲自看过,他身上只一处伤口,无其他淤青,亦无中毒迹象,大理寺根据伤口位置,形状,深浅,以及常人不可辨的痕迹,演画出凶器,一柄极为罕见的短刃,刃薄锋锐,能轻易刺穿护胄,直入要害,刃缘特制倒钩,抽离身体时,周遭筋脉尽毁,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