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喝水。”
她的声音泛着倦怠的嘶哑,流水台上一片狼藉,林暮川的一只手撑着她,也不知道从摸来的一杯水递过来,温度也是正正好的程度。
晏秋已经懒得思考了。
“要洗澡吗?”他在这时候提出建议,妻子慢吞吞的嗯了一声,倦意清晰可见,已经懒得回复他一个完整清晰的字音。
于是林暮川低低笑起来,他的手抚上妻子单薄纤细的后颈,像是在抚摸一只十足放松后开始打呼噜的猫。
他思考了一下,忍下仍然发痒的牙根带着妻子去完成她之前的愿望,温度偏高的热水淋洒在两人身上,晏秋只是短暂地皱了下眉,便任由丈夫负责起这期间全部的工作。
她是真的、真的,很累了。
被透支的不止是体力,也有监察官女士那颗放弃思考的脑子,她的身体重新挨上绵软蓬松的床榻时,仿佛连带着意识也坠入了某片未知混沌的深渊本身——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吗?这样的放任自流是正确的吗?
这样允许自己忽视、纵容、甚至是堕落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她的身体很沉,仿佛被某种未知的东西压得上不来气,目光对着天花板放空,但随即她的身边就跟着躺下另外一个分量十足的存在,打乱了她的思路。
比起上一次床脚爬上来的小心翼翼,这个直接从床边躺下来的家伙明显要变得放肆多了,林暮川理所当然地爬上她的床,躺在她的旁边,又拎起她沉甸甸的手脚,不算十分娴熟地、但还是非常执着的把她一整个圈在了怀里。
……于是晏秋心灵上的压抑立刻就变成了物理意义上的窒息。
她稍稍用了些力气来推搡面前这个几乎要堵住她所有呼吸渠道的过分宽阔厚实的胸膛,对方明显是不情不愿地,但还是配合着调整了一下姿势,一点点,但不多。
“……”晏秋叹了口气。
“这么睡一晚,胳膊会麻的。”她试图以人类的方式和他讲道理。
“不会的。”察觉到妻子态度里藏着可以让他得寸进尺的隐藏信息,林暮川兴致勃勃地回复着,果不其然,晏秋没在继续挣扎下去,只稍稍给自己调整了个可以正常睡觉也不会被压住呼吸的角度,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她仍然在疑惑,在思考,在监察官的职业本能控制下试图想到一个可以平衡一切的答案,可这个念头总会在开头就被迫叫停。
——因为她没办法把这个人交出去。
那意味着彻底毁掉自己现在和后半生的平常生活,何况交出去又会如何呢?她的婚姻会戛然而止,会有人来为她疏导,放松,说不定还会有另外一个人会走入这个房子里,然后注视着她混乱扭曲却还要竭力保持平静的日常,为她提供所谓人道主义的安慰和不限量的同情,她会被引导着走出这个屋子,去交谈,去接触,去重新融入所谓正常人类应有的健康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下城区被二度污染的隔离区里,把一句“在此停留”的要求当做一次独处的甜蜜约会。
正常人不会热衷给注定疯癫然后销毁的监察官当狗。
正常人也不会明知丈夫的诡谲异常,也还是要选择缄口不言。
这是爱吗?
晏秋并不确定,也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
她只知道,比起所谓的爱与不爱,纠结与拉扯,她更不愿意承担把这个男人从自己的生活剥离出去的代价。
她能拥有的实在不多。
而这个无论如何也要粘着她的拥抱,恰好就算在其中之一。
……
长途跋涉之后又筋疲力竭,晏秋本来以为自己第二天能睡到中午,可生物钟还是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身边空空荡荡,半开的卧室门外流淌进焦糖和黄油的甜蜜香气。
她爬起来,客厅的电视按着她的习惯开着,晨间新闻播放着财团决意撤出下城区的消息,配合出现的视频是阮慈的采访,镜头下的议员女士衣着干练,气定神闲,熟练地露出她最完美的笑脸。
“撤离不代表舍弃,也不代表毫无价值……当然,污染评级方面仍然是我们目前的技术短板,这需要我们更加谨慎的重新调整,并不代表着我们就要放弃下城区的同胞……”
晏秋看了一会,便兴致缺缺的转开目光,去厨房找自己的早餐。
灶台忙碌的声音压过了电视新闻的播报声,林暮
川在焦糖和黄油的香气里对她转过头,看着妻子越过冰箱和一旁准备好的早餐,直接冲着他走了过来。
晏秋对他勾勾手指,林暮川茫然但温顺的低下头,不解的看着妻子的脸。
她顺势抬手勾住丈夫的衣领,亲了一下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