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青寄还未感到任何不适,只觉得能够察觉到藤枝下方的人体血肉十分新奇。
但女弟子却逐渐虚弱下去,还没挨到最后的融合阶段,那名女弟子已经在她自己的房内自尽了。
那日青寄被粗暴地扯了起来,让她与了无生气的尸体分离,更是被狠狠地扔进笼子。
后来的数年中,青寄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洞穴玄铁笼中。如果不是后来榆上派莫名其妙地在一夜之间覆灭,她压根没有机会逃出那个困了她二十多年的铁笼。
可就算逃出榆上派之后,青寄也不知要去何处——她自深山野林中诞生,却不想再回到寥无人烟的地方。
最开始的时候,她在已经被迷雾包围的黎铜川附近徘徊,后来她胆子越来越大,甚至离开黎铜川,去往人族的地界。
有一日,青寄发现一个镇子,一个防御阵法已经损坏、导致拦不住她这种妖进入的镇子。
她想了许久,化出以往榆上派女弟子最爱穿的衣裳模样,然后又兴奋又害怕地走入了镇子,甚至站在一个糕饼摊前许久,只因为老板娘顷刻间就能端出模样好看的梅花糕。
或许是站得太久,老板娘笑着递给青寄用油纸包裹的几个梅花糕。
青寄捧着油纸,好奇地低头盯着手中的梅花糕。她全神贯注,以至于自己走得歪歪斜斜、迎面有人走来都毫无察觉。
直至被人一撞,青寄手中糕点有两个散落掉下。
那一刻,青寄一动未动,脑子中却开始考虑——她要不要用藤枝破土而出,卷起糕点?可糕点碎了的话怎么办,被人看见藤枝怎么办……?
如果被这个镇子的人发现她是妖,那她要不要杀了全镇的人?
下一瞬间,撞到青寄肩头的人右手翻转,轻轻松松就将糕点悬于掌心上方半尺。
“姑娘,你的糕点……”那人抬起头,样貌疏眉朗目,眉头却逐渐拧起。
他望着青寄,声音忽然低了许多:“你……你不是人?”
与祝易玉初见的回忆散去,那些年短暂的快乐都变成了心中去除不掉的长久痛苦。
青寄倚靠着树干,捂着嘴咳出几口血。
她抬头看着树叶间露出的泛白天际,忽然想起了与她融合的那名女弟子……不知
女弟子死前是否依旧恐惧、绝望。
一如她杀了祝易玉之后的内心。
*
青寄之前被宫宁晚所伤,现在清醒过来后,她浑身疼痛难忍。
原是想立刻离开黎铜川,但她刚刚扶着树干站立起来,就看见三人自空中落下。
察觉到这三人是隐匿气息寻她而来,青寄的心一沉……
这次她或许活不成了。
宫宁晚自空中落下,一步一步走向藤妖。
她眉目带着冷意,看向青寄的眼神恨不得现在就将藤妖除之而后快。
“藤妖,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宫宁晚冷冷一笑,“也该是你为那么多死于你手下的无辜之人偿命的时候了。”
藤妖青寄紧紧扶着树干的右手青筋凸起,她忽然问道:“……涟和卞柳呢?”
“谁……?”宫宁晚皱起眉头,片刻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是说那一只水妖和魔物?”
她带着冷笑,一字一顿说道:“都死了。”
藤妖怔然片刻。
宫宁晚轻嗤一声:“怎么,你还会那两只妖魔的死而痛心?你这样的妖物,也配露出痛心的神情?”
她轻轻一挥,十颗红色法珠在身前展开,“不过是吃人食骨的邪祟……今日,今日我便替我师弟夫妻二人杀了你……”
长久没有动弹的藤妖却在听见“夫妻二人”四个字后,右手微微蜷缩。
“……夫妻?”藤妖青寄忽然抬起头,一双黑碧色的双眼迎着宫宁晚的目光:“祝易玉抛弃我,与别人结为夫妻……负我在先,他死有余辜!”
“闭嘴!”宫宁晚怫然而怒,操控着一颗法珠狠狠攻向藤妖。
藤妖不躲不闪,但法珠却失了准头,将藤妖身旁的树木拦腰撞断。
宫宁晚是因为突生的怒火使得她连操控法珠都有瞬间失误。
藤妖青寄忽然低低笑了几声,“祝易玉与我相识的时候,他明明知道我是妖!可那时他不害怕……我陪着他,甚至追杀其他妖物,我更是忍着自己的饥饿,我十多年都不敢吃一个人!”
宫宁晚胸口剧烈起伏,说不出一个字。
白楹望了一眼已经气极的宫宁晚背影,她忽然轻声问道:“然后呢?”
显然是对藤妖青寄所说。
“……后来?”
藤妖青寄怔怔地重复这两字,“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
她扶住断裂树干的手猛然攥紧树皮,“就那么一次,都被他发现了……他问我为何要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