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311)

他舒声松嗓:“要联手么,对半。陈提督可不会同人平分,眼下司礼监还是我们亲。”

“陈诉不会叫陆斜活,你我暗自助力一番。哪怕掌印之位未知,秉笔之位该有我们了。”

许之乘看人眼,心下再次翻起度量。

新帝登基肃清朝政加宦祸延及风波,这是不可多得升官发财扫平旧日罪祸巩固自己势力的好时机。

庚合:“祁聿是不会知道了,不然以他的手段早捧着去陛下面前请杀老祖宗,也不至于此刻还身陷囹圄。”

许之乘指腹从茶碗上挪到桌面,无节奏轻叩起来。

现在还是新君登基时日短,前后繁杂多是没理清,升降死活皆看此间一线。

“你我共行此事吧。”

一道圣旨下到诏狱,陆斜不敢奉命回宫,看向对面从容自若吃面的祁聿心中百感交集。

她颈后即将劈砍的刀刃犹如卡挂自己脖子上,陆斜满心惊慌栗栗危惧。

许久没见她穿过秉笔职袍,虽然这身是他的,套在祁聿身上空旷舒松。但赤艳颜色衬得她肌肤愈发瓷素,脂玉之下的血气粉的很有活人气。

头一次在这样艳丽的颜色看见的祁聿不是张扬恣性,是润玉的煦隽清丽。

眼中自己衣领摩擦在祁聿锁骨上,陆斜眼下一红,喉咙不自觉烧烫,吞咽好几口还觉干涸。

再看她身上衣裳宽旷出的放量,跟想到她内里几近真空,就这么亲密的贴身穿着他的衣裳。

陆斜脏腑一把火将他灼了个透,裸露在外的肌肤潮红浮着氲气,脊背生热润湿了里衣。

“你出来这么久饿么,我分你半碗要不要。”

祁聿觉得自己一个人吃独食不好,从面碗里抬头。

结果看见陆斜面粉颈红,鼻尖、鬓角都浮着汗,眼神闪躲压抑,里头潋滟水光妖冶。

她垂眸轻笑声。

“其实你要想,我可以。反正我要死了,教你成人也不是不行,你找程崔借间值房去。”

陆斜闻此攒眉:“吃你的。吃完告诉我你的生路在哪儿。”

“我不会让你死的。”

听到这里她眉眼狠颤一下。

她搅一筷子面,淡淡启唇:“陆斜,你不知我替曾经的储君如今的陛下行过什么事,哪怕此遭没逼死刘栩,陛下也不会让我活。”

“司礼监的人一会儿该有人到,他们自会在我上路之前添砖。”

“前朝诸臣也不会有人放过我。”

她静静看眼陆斜,也不知你能不能饶过我。

她敛神:“从君心、

从内廷、从前朝我都是死路一条,你救不了我。这十年我独来独往,眼下也独生独死,我一切皆知。”

埋头自若吃口面,好声哄道:“陆斜,我死前诚心赠你一句良言。我死后,你请旨出宫,去凡世做人,你主子真的不是好人。皇城不是你的归处,你这样好的人别陷在淤泥里,我看着......心疼。”

“也别殉我,我受不起。”

陆斜最怕的就是她束手陷在死境。

长久来祁聿都是这样,必死、必死、必死的不掘生路。他好恨。

从知道祁聿自请去刑部,他就模糊明白祁聿最终下场。

他过往不敢贸然调查,怕干涉了祁聿行径促使她暴露些什么,以致他对祁聿诸般了解终是有限,结果眼下发现祁聿不论从何种方向均是山穷水尽。

他后悔听祁聿的话。

陆斜咬紧后槽牙,嗓子颤颤:“你也没办法为自己谋条生路?”

祁聿大吃一口面,喝口汤。

语调还是镇定、轻松:“陛下不会让我活的,你脑袋磕烂也没用。”

知道陆斜不信,不想他小孩子脾性去御前怪闹。

她撑起身凑到陆斜耳畔:“先帝,是当今陛下所杀。”

陆斜犹如坐在钟内,有人从外猛手击敲,刺耳浑厚钟声震透整个人脏腑骨髓。

他脑子嗡鸣不止,手狠狠掐紧祁聿小臂。

沉声:“祁聿,此事不能胡诌。”

她这一句话传出半个字,当场便能性命不保。

祁聿仿若不知轻重,笑道:“我替陛下下的手,怎么能是胡诌。”

陆斜脑子骤然被茫白侵袭,人钝傻在原地。

祁聿在说什么,说她弑君?

他张口想要祁聿别乱说话,但喉咙好像坏了,他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脊梁被莫名力道撑直,人坐在这端动弹不得。

“升宁道长突然在民间声名赫奕,是我设计、亦是我借钦天监蒋明瀚蒋大人举荐进宫,就是为了叫先帝服用所谓的红丹。这一切是我为了江山易主剥杀刘栩靠山。此间种种如今的陛下皆知情,因为——是我朝他献的计策。”

“我弑君,他默许,不就等同陛下弑父。”

这哪里是耳边轻言,这明明就是一柄又一柄刀刃,每一柄都没祁聿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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