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贞命人将这份奏表连夜送进大内,在驿馆大门前,三人一齐目送着驿使的离开。
夜色浓浓,耳边只剩下雨落的声音,嘈杂扰人。
宋裕敬感叹了一句:“咱们的今后就系在这马上,迟去一日就忐忑一日。”
接下来几日,徐遗自由的时间很多,除了执笔奏表的活,其余的时间由他自己安排。倒也不是空闲,而是他觉得在谭普那里问不出什么新东西,便请了高贞让自己上外头察看,另辟蹊径。
高贞也乐意,便应允了,但郑重地提醒他,此事不可声张。
徐遗特意换上了常服,选择后院的小门出去,由于前几次他每从大门出去都会引来百姓围观,加之渐渐熟悉了茶亭县,便独自前行。
他推开这道小门,难得的感受到轻快。茶亭驿背靠竹林,微风吹拂时,那些绿竹便东倒西歪簌簌作响,正值初春,长得很是葱茏。
这里平时来的人不多,徐遗一路沿着小道向前走,今日目的是拜访这里的站户。比起其他百姓,与驿站直接有关,往来频繁的还属站户,想必也更了解驿站的诸人诸事。
周锁本想跟着一起的,被他一口回绝。
徐遗的背影消失后,周锁的视线才收回来,转身快步去了谭普房中。
“他去找那些站户做什么!昨日还找我要名册,你说他会不会……”曹远一听顿时站起来,激动的情绪让他不自觉地提高音量。
谭普摇头,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摆在案上黑釉茶盏。这件茶盏造型大方,釉面均匀润泽,胎质较厚,没有气泡与裂纹,是不可多得的好货。
徐遗房中的茶盏与这个相比,有着云泥之别。
“你急什么,他这几日出去,可看到查出什么了?”谭普没好气地瞥了曹远一眼。曹远性子急,说话做事冲动还不过脑子,要不是这些年他上下里外处处留心,否则许泰一事发生,他们如何能继续安坐在这。
“是庐陵来的,总会有走的一天,待不了多久。”谭普话语透出的自信让曹远放下心来。
接着,谭普命周锁收好这套茶盏,随他到后院厢房走一趟,为了不坏事,让曹远找人偷偷盯着徐遗,一再嘱咐不可盯得太紧太明显。
第30章
徐遗寻访站户之行不太顺利,无外乎两种情况:一是站户家中无人,二是多是不经事的孩子守家。
偶有人在家的,一旦他问起有关茶亭驿的事,站户们个个如临大敌,都说不知道不清楚,甚至闭口不言。他若是再追问,到最后对他的态度如同碰见山匪盗贼一般躲着,有意避开这个话题。
徐遗像碰运气似的走着,远远瞧见一户人家的小院里只有个垂髫孩童拿着木剑在玩耍。徐遗上前敲了门,那小童停下手中动作,后退了几步把木剑挡在身前,怔怔地望向他。
徐遗见他有些畏怯,便放轻了声音:“你家大人呢?”又补了一句,“别害怕,我并无恶意。”
小童摇头,过会又用木剑往屋内指了指,然后抿着嘴低下头,地面上突然多了几道混乱的划痕。
他再次询问:“我可以进去吗?”
徐遗没有等来回应,就在快要放弃时,那孩子忽地转身跑进屋里,之后再跑出来给他开门。徐遗笑着蹲下了身,伸出手在他头上轻轻抚摸:“谢谢。”
他刚踏进屋里,一股药味就飘进他的鼻腔里,淡淡的不算浓烈。他观察了一圈,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张不大的木床,上头盖着补丁被褥,中间就放着一副矮小的桌椅,角落里瓦罐还在咕噜咕噜冒出热气,药味就是从那散发出来的。
屋内只有一位老人,腿脚不便,行动只能依靠一根拐杖,佝着身子坐在矮凳上。小孩拉过徐遗的手请他坐下,老人那双枯瘦如细枝的手正要倒水,他见了赶忙接过来连倒了两杯水。
徐遗想问问家里可还有其他人,直到他看见桌子的对面立着几块牌位后却又问不出了。
老人低头不语一词,小童则是眨巴两只大眼睛看着徐遗,徐遗抿了一口水,心中寻思着有关许泰的事不好直问。
他故意隐瞒身份,谎称家中曾在祖辈就与许家有过往来,只不过在祖父时从茶亭县搬走,许久不回来。此行受父亲所托前来拜见。
当徐遗提起他在街上打听来许泰常惹人结怨的见闻时,老人抬起手中的拐杖往地上直戳三下,朝外呸了一口。
“许老弟心善着呢!尤其是对我们这些人,有难处会帮衬,有好处也不会来插手,相公休要听他人乱语!”
徐遗见老人的神情,那副替许泰鸣不平的认真面庞是不会骗人的,看来这和曹驿丞等人所言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