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卿大人。”身后脚步声不紧不慢,回神的男子转身,面无表情的恭敬行礼。
“臣南初见过三殿下。”
卢铭跟着弯腰低头。
青年随意的道:“不必多礼,本殿这有样东西,不知寺卿大人可有兴趣一看?”说着他便把一本册子递到南初面前。
南初直起身,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接过册子,打开翻看。奚云祉挑了挑眉,此人倒是如传言所说。
几秒后,南初猛地合上册子。
嗓音掷地有声,透露着浓浓的寒意。
“臣定不负殿下之期。”
此话一落,旁边默不作声的卢铭脸色大变,但奚云祉却勾了勾唇角,眼眸弯起如漂亮的上弦月。
没有一丝意外之色。
京城有两轴。
一个是御史,另一个就是面前的大理寺卿南初。
当然这轴也不是说他们性格不好,而是指轴的发直。前者是秉公直谏,后者秉公惩恶。
这样的人眼里只有百姓。
这样的人也最容易利用。
但没人敢轻易招惹他们。
因为不争个头破血流,他们绝不放弃。
有时,奚云祉不得不感叹,他的父皇真是有一手好手段。朝堂之上,每个官都被他父皇找到了与之匹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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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京城人心惶惶。
先是户部侍郎因贪污满门抄斩,二皇子触犯帝怒禁足府中三年。
后有击鼓鸣冤字字泣血,状告大凉最有名的销金窟勾结官员为非作歹。大理寺卿一份名单递上去,满朝官员竟有一半牵扯其中。
朗朗官袍下,却盛行私妓风气,玩起“金屋藏娇”。
帝王震怒,整肃朝堂。
不少人被降罪,发配苦寒之地,情节严重者,更是满门抄斩。而被皇帝禁足于府的奚凌鹤,期限从三年变成十年。
如无意外,此生已无缘太子之位。
先前站在二皇子党派的官员们纷纷商量策略,把目光投向三皇子奚云祉身上,但这也仅是蠢蠢欲动的想法。现在这节骨眼上,谁都不敢触犯帝王的霉头。
于是朝堂之上,气氛显得格外严峻。
宏伟的大殿落针可闻。
仁宣帝威目往下扫视一圈,“无人要奏吗?”
“启禀陛下,臣有事起
奏。”一名相貌清正的紫领官员从队列跨步而出,手持笏板恭敬的道:“臣要参吏部侍郎萧暮之子开假铺,欺骗百姓钱财。”
发白起线的袖袍,熟悉的眉眼,板正的身姿,让褚岁晚一下子便想到一个名字。
江洵。
下一秒,果不其然。
“江洵,你这是诬陷!”
一名脸色都被气红的青领官员站了出来,“陛下,犬子开的绝对不是假铺,衣物布料皆是从江浙一带购买运送京城裁剪,做工精致,且价格低廉,绝无压榨欺骗百姓之行。”
“望陛下明鉴!”
萧暮的独子没有官场上的天赋,于是他便让儿子去试商,可这才刚开了一个成衣铺没多久,江洵这个老匹夫居然说他儿子的铺子造假。
若不是怕有辱斯文,萧暮肯定要“破口大骂”。
江洵不为所动,依旧一板一眼的说,“陛下,臣所参并非捏造,臣昨日回府时,曾有一名百姓拦车诉冤,言萧侍郎之子仗着父亲官职,肆意抬高布匹的价格,染料用的还是下等的竹月蓝。”
“其家中幼子因此患上咳喘,至今还卧床不起。”
“臣还特意去向尚服局了解过,这竹月蓝乃有毒染料,早年因为影响过年幼的长公主,又经太医查实,确认此染料会导致孩童发热咳喘后,故被禁用。”
诬陷。
这绝对是诬陷。
从苏杭运回的绸缎怎么可能会是有毒的竹月蓝所染。
萧暮胸口骤然起伏,忽然不知哪里来的风吹起江洵的衣摆,于是指着江洵脸的手颤巍巍地转向他的角衣。
“你口口声声说犬子买假料,那你为何又要在犬子的铺中买衣!”
江洵一愣,顺着萧暮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看到外袍不知何时掀开一角,露出的三色纹边正是女儿给他添的新里衣。
这是在萧暮儿子铺中买的?
此念头一起,江洵脸皮有些发烫,他能感受到那些官员看来的眼神,底下窃窃私语不断。参人家铺子,又在穿人家铺子的衣物,这着实有些滑稽可笑。
上方的仁宣帝脸色却微变,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三色纹边,眉心几乎不可查的拧起。
正当江洵打算如实禀报衣服来处时,左列中有一个官员发出疑惑,“咦,这三色花纹有点眼熟……啊想起来了,早些年来大凉的南疆使者,身上衣襟就是这种三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