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恶盈满贯之人,”他的视线淡淡扫过一众踌躇不前的官兵,悠然慵懒的嗓音变得杀伐冷戾,威压倾泻而下。
“尔等还不速速拿下!”
“是!”
皇子发话,官兵们再无一丝犹豫,不顾娄征的挣扎,反扣他的肩膀,咚咚几下,不染纤尘的官服落地。
娄征狼狈的跪在奚云祉面前,阴影笼罩在他的面孔,从一开始的平视,到变成只能费劲抬头。
充满不甘的视线撞进一双漂亮的桃花眸,里面清晰倒映出他屈辱的姿态,也含着对他明晃晃的讽笑。
奚云祉欣赏了一番后,便俯下身,在娄征耳边轻声道:“你要的东西,就快到了。”
“本殿保证,会让刺史满意。”
说这话时,青年褐眸并未看他,只直直的看着前方,似乎是在等什么。
褚岁晚眼眸微暗,但还没来的及细究,人群后方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来人似乎是很急,赶马的声音透露着急促。
等马上的人面孔逐渐清晰,褚岁晚眼中划过讶异,南初则是瞳孔微缩,震惊的神色溢于言表。
唯有直起身的奚云祉,笑容愈发灿烂。
马儿稳稳停在公廨门口,御前太监来福一勒缰绳,翻身下马,风尘仆仆的踏过门槛。奚云祉见此,声音带着恰如其分的惊讶,“来福公公,你怎会来此?”
因娄征是背过人群跪在地上,故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知道来人的身份,但奚云祉这一声,让他脸上的灰败情绪消退了些。
定是大人收到他的信,唤来救他的。
来福笑笑,没有先回话,而是拱手弯腰行礼,“奴才见过三殿下,见过南寺卿”
奚云祉略微颔首回礼,南初收起眼底的震惊,亦是回礼以示敬意,这可是在仁宣帝还是太子之际,便跟随服侍的老人,理应以礼相待。
褚岁晚现在的身份,是没有见过来福的,但她还是朝对方福了福身。
来福见此眸光闪烁几下,对着她的方向又拱了拱手。
做完这一番动作之后,来福将手里的拂尘甩在手臂上,接着从衣袖里抽出圣旨,道:“圣旨在此,众人听令。”
周围瞬间乌压压跪倒一片。
“奉天承运,圣上诏曰,江州刺史娄征,滥用职权,贪污税银,乱法违纪草芥人命,使民怨盛载道,不敢言不敢怒,今经核查,证据确凿,准于当地刑场,三日后问斩,家人及其仆人流放,钦此——”
宣毕,来福将圣旨一合,弯腰双手奉上抵在娄征面前,像是没有瞧见对方不可置信的惊骇神情,笑眯眯的道:“娄刺史,接旨吧。”
这也是来福成为皇帝内侍总监以来,第一次离开京城,他还从未见过,仁宣帝有如此动怒的神情。
娄征闭了闭眼,垂着头好一会,终是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旨,指尖攥的发白,嗓音晦涩的道:“谢过陛下隆恩,娄征接旨。”
对于这一位刺史,来福也是唏嘘不已。
绍兴开年的状元郎,当今圣上幼时的伴读,满腹经纶曾艳绝京城,深得天子信任,丞相之位的人选。
可他却主动请辞调离京城,远赴各地改善民生,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喜笑颜开。从县丞到刺史,从未借助旁人。
饶是来福也想不明白,为何他。
会选择了一条和初时,完全背道而驰的路。
褚岁晚看着被摘掉了官帽,扣押离去的背影,眸色浮现几丝怅然,像是自问般道:“坚持,真的有那么难?”
她阿爹与她讲起过此人。
才学惊艳,更难得的是有着一颗旁人远不可极的赤忱之心。
“不是坚持难。”这时,旁边响起奚云祉散漫的声音。褚岁晚回头,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上,在那双瑰丽的瞳纹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说:“是欲望浮沉,不受控制。”
每个人心中都有困着一头兽。
是放是囚,全在一念之间。
褚岁晚默然片刻后,移开了视线。而奚云祉话落后似乎还想说什么,来福却迎面走来,看之神色,应该是有事交待。
她见此,不动声色的退居一旁,来到玉光和南音的身边。
这件事告落,她也是时候回京赴命,还要回去和爹娘商议一下阿兄的事。
褚岁晚正想着,耳边又响起青年熟悉的声音。
这么快就谈完了?
“今日还得多谢褚小姐,若不是那一拉,我怕是要变成刀下魂了。”
奚云祉言笑晏晏的朝褚岁晚走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的音量扬的极高:“不愧是将门世家,褚小姐的身手和你兄长都是一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