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娄征慢慢攥紧手中的字据,耳中不断涌入外头的谩骂声,双眼溢满猩红。他低头看着已经被自己捏皱的字据。
毁了它,是不是就没事了。
毁了它,他还是江州风光无限的刺史。
褚岁晚眼睛一凛,在娄征想付诸于行动的那刻,她上前快速夺过纸据,温和的嗓音意有所指的道:“娄刺史可不要做令人误解的事。”
娄征把抬在空中的手放了下去,看着褚岁晚黑亮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当然,多谢褚小姐的提醒。”
接着他手背在身后,继续换上儒雅的笑意:“天下之大,能人异士诸多,我想伪造出一张和本官字迹相同的纸据,应该不出奇吧。”
“商人向来重利,即使这些绸铺各东家不屑于做这些买卖吗?可谁知后面是不是又改变了主意,所以现在这些低质绸缎才会流于市面。”
仅凭一张纸,就想把他定罪,可笑至极。
南初:“这么说,娄刺史是不承认这张纸是你写的了?”
娄征:“不认。”
绯青时大骂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白纸黑字据在,竟然还颠倒黑白,拒不承认。”
“寺卿大人,当年被这狗官谋害的绸铺各东家及其家人的尸体,就埋在城郊树林,可派人一查究竟。”
绯青时本不愿打搅逝去之人,可如今,为了不让他们蒙受不白之冤,只能出此下策了。
上面
的尸骨,皆有官兵屠杀的痕迹。
一验,便可知。
第53章 像是一场润万物的细雨。
当数十具尸体摆在公廨的空地上,在场人皆是一寂,纷纷屏住呼吸看着仵作的动作。
不多时,仵作拱手恭敬的对南初道:“回禀大人,这些尸体的致死原因皆是一刀封喉。而通过喉骨泛青的颜色,初步判定是刀口上涂有某种渗透性极强的染料,故死后的尸骨才会透着青色。”
南初站着端眸仵作所指的青骨,片刻后,他提步走向府兵,一把拔出对方腰中别的长刀,再返回递给仵作,问:“可是此种刀?”
苏杭因丝绸得名,因而官兵配制的武器,皆抹有一种特殊的青石料,使刀身更锋利之外,也能彰显苏杭的特点。
能在刀上附着经洗不掉,自然有区别于其他染料不同的渗透力。
仵作接过仔细端详,“对,没错,就是此刀。”
南初看向自尸体运来就脸色阴沉的娄征,问道:“娄刺史这次,又怎么说?”
他倒要看看对方还有什么借口。
娄征:“苏杭之大,官员众多,每个地方的官兵用的都是经青石料染的武器。南寺卿又为何断定这些人,就是本官手下的兵杀的呢?”
在一边旁观的南音杏眼圆睁,“这人脸皮还真的是厚,比奚云祉的还厚。”
玉光倚在她身上,听言,勾着红唇道:“你说那么大声,等下三皇兄就要听到了。”
南音嗤笑了一声,“他听到就听到,我当着他的面一样……”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玉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瞧见话题的主人公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而刚刚还理直气壮的南音,现在噤声仰头,水灵灵的眼眸一眨一眨的望着天空,一边看还一边赞叹道:“哎,今个的天可真好。”
玉光黛眉一挑,不可置否。
阳光万丈,碧空如洗。
天,确实好。
耳力极好的褚岁晚自然是没有错过她们这一番言论,但她却是对南音的点评不太赞同。
比嘴皮功夫,她旁边这位,才是当之无愧的始祖。
娄征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但想彻底扳倒此人,褚岁晚乌眸闪过深思。
仅靠这些还远远不够。
现在确实不能把娄征的罪名坐实,可种种指向,足以让南初把此人收押大牢。
“来人,把疑犯娄征关进牢狱,待本官查清重审!”
闻言的府兵面面相觑,并未应话,握着兵刃的手紧了又紧,没一人敢上前。
南初扫视一眼:“包庇疑犯者,按同罪处置。”
话落,士兵们眼里闪过挣扎,但终究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娄征看着南初,提醒道:“这里是刺史府,可不是你的大理寺。”
想拿他,可没那么容易。
等他的人将信带到京城,有他们好受。
这时,一道女声自娄征身后响起。
“娄刺史这是——
“要造反吗?”
不急不慢的嗓音,却犹如惊雷落地。
娄征回头,眼中映入少女含笑的模样。
他深深的看着少女,说:“褚小姐这是什么话,本官忠国之心人人皆之,何来造反一说?空口无凭污蔑良臣,便是魏国公府的教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