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为了引水一事,有不少人偷偷的挖渠,官府已抓了好些人了。
不过抓人也不顶用,农民们心疼庄稼,也舍不得看几十上百亩的稻子就这么枯死在田里,于是铤而走险的人不在少数。
良州,汝州,真州,陈州,蔡州还有孟州,这六州隶属于颖昌府管辖,颖昌府地界旱情已经是相对没那么严重的,隔壁的襄阳府比颖昌府地界更大,历来也是水稻种植大区,今年深受旱情影响,听说州府大人已准备向朝廷递折子申请延税减税了。
云家是良州最大的粮商,良州四分之一的良田都是云家的,逢上这次旱情,免不了蒙受巨大的损失。
不过云纱自从被嫁入杨家,就再也没回过云家,也从没有人来看过她。
但今日,晌午刚过,就有丫鬟来告诉云纱,说有人找她。
“谁?”云纱用芭蕉扇遮阳,费力眯眼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这小丫头她认识,之前就是她给送的纱帐和指了桃林的方向。
兰儿道:“她说是姑娘的娘家人,罗妈妈让我来问姑娘一声,若认识就将人引进来,若不认识,就打发她走了。”
娘家人?
云家?
云纱想了下:“你等一下,我跟你出去见。”
不知道是谁来了,她不想把人带进自己的小院。
她跟春草说了声,用芭蕉扇遮着太阳跟着兰儿从侧门出,见到了廊下等着的妇人。
妇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保养甚好,容貌娇美,只是不知是否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她此刻站在门口的荫处歇息时,汩汩流淌的汗水使得她看起来异常狼狈,风韵也减了五分,徒有美貌,却无气质。
张姨娘,果然是她。
云纱皱了皱眉,虽她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对张姨娘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她为了银子可以毫不犹豫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出去冲喜,可见一颗真心也捧不出几瓣。
“四姑娘!哎哟……我的四姑娘!”
张姨娘一见她就好似见到了亲人,上来就拉着她嚎,汗水从她脸上流下来,将她妆容花的乱七八糟,有几分滑稽的样子。
见门后有几个丫鬟婆子在看热闹,她便领着张姨娘往外走。
张姨娘紧紧攥住她,脚下生了根。
悄声问:“你是不是在府上过得不怎么样?我看那些下人很没眼力见的样子,是不是杨夫人给你气受了?不让你当正头娘子?”
她手心汗涔涔的,握着云纱的手甚至有些滑溜黏腻感。
云纱皱了皱眉,手缩了回来,在裙子上蹭了蹭。
“姨娘,这附近街上有家茶饮铺子,有什么话我们去说,站在这儿实在太热了些。”
张姨娘踮起脚往门后瞅了眼,瞥见几双眼在往外瞧,便有些不屑地哼了几声,跟着云纱去了茶饮铺子。
两人在避光的窗边坐下来,云纱招呼要了两杯杨梅冰沙。
茶饮上得很快,很快两碗冒着冷气的冰沙就摆在了二人面前。
云纱舀了一勺放入口中,这才问:“找我什么事?”
张姨娘用帕子擦擦汗,也大口吃了冰沙,被冰得颤了颤。
“四姑娘,你嫁入杨府之后,怎么一次不回来看看我?还要我冒着暑热来找你,你可真没良心,我好歹也是你亲娘,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如今你捡了高枝飞了,难道就把我忘了不成?”
云纱叹了口气。
“你开什么玩笑?你当初和柳姨娘收了杨家的银子把我嫁进去冲喜,这会子却说我捡高枝?”
张姨娘瞬间变了脸色,啐了口。
“那个贱人!——就给了我五十两银子!真是吃了煤炭,黑了良心!”
“那她总共拿了多少你知道吗?”
“杨家一共给了一千两呢!”张姨娘气得不行,“她自己独吞了八百两,又拿一百五十两去孝敬太太去了,就给我五十两,呸,遭了瘟的贱人!”
如果云纱没记错的话,杨家一共给了两千两。
看来柳姨娘胃口不小,连总数都要故意混淆。
她故作淡定地问:“你就没找她要说法?”
“我当然找她要说法了,可这事怎么说?这个贱人她偏不承认,就说没这回事,我再问就明晃晃地问我是不是卖女儿,那我哪能承认呢?我去找太太,偏她收了贱人的好处,一再拿身子不好推脱不见我,一转眼都好几个月了,我的钱还是没要回来呢。”
张姨娘说着委屈万分,甚至红了眼圈,“我连告官都告不了,你说我在云家这过的什么日子啊。”
她说得真情实感,可惜云纱只觉得可笑。
她问:“那你这回来找我是做什么?指望我帮你要钱?”
张姨娘瞪她。
“你好歹是我亲生的姑娘,我就不能单纯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