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州衙门口等开门时,他说:“恕在下冒昧问一句,娘子话中似乎将亩产几百斤视作寻常,可据我所知,全国并没有哪处地方能有如此高产,根据记录,水稻亩产最多的一次在七年前,襄阳府的随州,有一亩田达到了近四百斤产量,当时上报朝廷时,几乎朝野为之震动,种出这么高产量的那人说是以自己研究出来的秘法浇灌,又精心挑选了优良稻种,才有如此成果,户部直接派人寻到随州,认真记录了他种植这亩水稻过程中的所有细节,如法炮制之后,第二年却并没有收到同样的成果,不过较之前提高了一点点罢了,但过程耗费的精力与提高的亩产相比,反而不划算,便没能大面积推广。如今这位大人已经成了随州州府,还仍然保持每年亲自下田的习惯。”
云纱有些惊讶。
“有四百斤吗?”
“是,若我是你,有人忽然告诉我这个数字,我会震惊不已,但你似乎只是略微惊讶,仿佛司空见惯似的。”
云纱轻笑了下。
“不算司空见惯,但我的确佩服古人的能力。”
她要惊讶也是惊讶于亩产的低量。但对于不能理解水稻培育原理的古人来说,单靠筛选稻种,种植灌溉,就能达到这个亩产,其实是很难也很了不起的事。
“古人?”林乔愣了愣。
“我是说……”
云纱未及解释,州衙的门开了。
她的目光穿过大门落在大堂上方悬挂的金灿灿的牌匾上——明镜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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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旧州衙,王大贵与其妻弟谭富,其子王耀,正畏畏缩缩地挨训,不敢高声说话,甚至不敢抬头看。
严永盛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
严承秋神情不悦。
“爹,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么?那谭氏的死说白了本就跟她有关系,就算是诬告,也顶多打板子赶出去……”
听到这话王大贵立刻忍不住插话:“什么?要挨板子?……”
严承秋喝道:“闭嘴吧,有你们说话的份吗?当初来是你们自己来衙门门口鬼鬼祟祟的想告她一顿,又不是我绑你进来的,如果你是诬告,那后果自然你们自己承担。”
谭富一慌:“大人,我姐其实更有可能是被我姐夫气死的,我可没告,来衙门是我姐夫来的,告也是他告,跟我应该没关系吧?”
王大贵狠狠剐了他一眼:“孬种!”
王耀不爽:“舅舅,你这话也太不地道了,那会儿想的是有钱人家都怕官司,还没打就想花钱摆平,到时候咱们从这个女人身上得了钱,你不也要分吗?怎么这会儿又把自己摘出去?”
谭富哼了声。
“那钱呢?现在人家有了靠山了,还想讹钱?简直做梦!这是你们出的馊主意,我该帮的忙也帮了,现在一文钱没得还要挨板子,想要我跟你们一起?门都没有!”
“都给我闭嘴!”
严永盛喝了一声,眼中满是怒火。
几人立刻抖如糠筛,不敢说话。
严永盛瞪着严承秋。
“你也就知道嘴上厉害,一点用没有。”
严承秋不服:“我怎么了?那女人坑咱八十两银子,难道爹你咽的下这口气?”
“哼,那不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不然人家为什么坑你?”
“我都不认识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了,消停点吧。”
严永盛脸色难看,“新州衙那边牢头半夜过来提人,想必是杨家的关系,杨家花钱打点了,有杨家在,就很难办。”
“爹,杨家就一个商贾……”
“你懂个屁!”
严永盛高声道,“你一天天书都读傻了?天天士农工商挂在嘴上,觉得自己考中秀才就了不起了,上等人了,瞧不起商贾了是不是?难道你不知道,世上钱永远是最好用的?以杨家的财力,当年州衙都是杨家主要出钱修建的,州府大人都得卖个面子,他家不算什么,那你算老几?我又算老几?”
严永盛恨铁不成钢:“有本事你中个举再中个进士,你去当官,那你就可以不把杨家放在眼里,你有这个本事吗?”
严承秋不说话了,脸色很难看。
严永盛走到王大贵身边,伸手揪着他的领子,低声道:“听我说,如果州府大人问你为何会有人证,你就说全村人都知道那云娘子与你妻子不合,你妻子因为云氏米行故意刁难愤愤而死,所以你一怒之下,来州衙指控她逼死了你妻子,因为不熟悉律法才来了旧州衙,我是因为同情你错信了你的话,故而派人把那云娘子抓到了州衙来的。”
“这……这么说?”
“就这么说,若你有胆子,就一口咬定你妻子的死与那女人有关,若你没胆子,就去哭闹一番,说不告了,最多不过吃顿板子,可你要胡说八道的话,你的小命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