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帝归天那一日,悲痛过度的郑太后怒骂王丞相抓破了王丞相的脸,口口声声要王丞相为太康帝的驾崩负责。丞相党羽们纷纷挺身而出,郑太后才不得不收敛一二。
至此,郑太后和王丞相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王瑾夹在中间,顿时尴尬了起来。他是太子伴读,每日在宫中行走,和郑太后打照面的机会着实不少。可他同样是王丞相最疼爱的幼子,做儿子的哪有不心疼父亲的道理。
所以,这些日子,王瑾到了郑太后面前,几乎从不张口。
郑太后也不拿正眼瞧王瑾,叫了郑宸过来,细细嘱咐了一番。这区别待遇,明显得简直刺目。
站在一旁的姜韶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哂然。
郑太后这般做派,实在小气刻薄了些。事实上,郑太后本人的政治素养也就平平,比寻常老妇强得多,离真正的掌权者却又差得远了。
“韶华,你过来。”郑太后忽地冲姜韶华招手示意。
姜韶华迅疾回神,迈步上前。
郑太后道:“他们几个都是太子伴读,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少年郎。你只见过子熙,其余三个还是第一次见。来和他们见一见礼。”
太子接过话茬,一一介绍:“这是李家嫡子,也是我嫡亲的表弟李博元。”
“他叫姜颐,是高凉王世子。你应该喊一声颐堂弟。”
“子熙你见过,最后这位,是王丞相幼子,王瑾王四郎。”
宫中正大办丧事,不管心里是否悲痛,面上都得沉痛无比,不能说笑。姜韶华和众太子伴读一一见礼。
郑宸深深凝望姜韶华,然后瞥一眼今日格外沉默的王四郎。
“见过王四公子。”姜韶华行礼的姿势优雅得体。
王瑾竟有些窘迫和笨拙,拱手还礼:“早就听闻郡主大名,今日终于得以一见。”
姜韶华很客气地回了一句场面话:“王四公子文采出众,声名远扬,以后有机会还请王四公子多多指教。”
王瑾鼓起勇气和姜韶华对视一眼:“郡主盛赞,我愧不敢当。在郡主面前,何人敢说声名赫赫。”
这倒也是。
姜韶华再如何低调行事,也是大梁第一位实权实封的郡主,手下有银有兵有粮。举头投足间的从容气度,绝非寻常少女可比。
便是身份尊贵的宝华公主,比起眼前的姜韶华,似乎也少了些什么。
姜韶华凝眸回望:“王四公子谬赞了。”
到底是前世夫婿,曾经有过短短几年还算恩爱的时光,还曾共同生过一个白眼狼儿子。
姜韶华便是心冷如铁,见到前世故人,也难免有些唏嘘怅然。
这一眼,令王四郎心跳加速,不争气地先移开了目光。
郑宸心中冷笑连连,翻涌而起的酸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
天黑之后,天子灵堂里跪灵的老臣们终于被各自搀扶下去休息。
白日哭晚上守夜,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王丞相也一把年龄了,跪了一天,累得直不起腰来。被长随们抬着回了厢房。草草吃了冷食,王丞相疲倦地合上眼。
叩叩叩!
推门声后,是熟悉的脚步声:“父亲!”
王丞相嗯了一声,勉力睁眼,看着床榻边的幼子:“你去瞧过南阳郡主了?”
第275章 初见(二)
王瑾白皙的俊脸红了一红,嗯了一声。
王丞相扯了扯嘴角,示意长随退下。门关上后,就剩父子两人,说话愈发随意。
“你觉得她如何?”王丞相张口问道。
王瑾想了想:“我今日第一次见郡主。她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不过,我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很久之前就该认识她。”
心事沉沉的王丞相,被儿子难得的稚气逗得哑然失笑:“这说法倒是有趣。或许,你和她前世做过夫妻,今生重逢,才会有这等奇妙的故人重逢的感觉。”
太康帝和郑太后都信佛。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王丞相也未能免俗,信佛也有数十年了。随口道来,便是佛家前世今生。
王瑾脸孔更红了,往床榻边磨蹭,想说什么,又支支吾吾开不了口。
知子莫若父。
王丞相瞥儿子一眼,低声道:“这位南阳郡主,绝非等闲之辈。看看她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别说女子,便是混迹朝堂的老臣也未必做得出来。”
“之前圣旨宣召,她敢推脱不来。要不是皇上驾崩归天,她不得不来,只怕她一直安稳地待在南阳郡。”
“再看她今日,一进灵堂,就放声痛哭。张口全然站在太后娘娘身那一边,丝毫不惧我这个丞相。”
“四郎,你别被美色迷昏了头,好好睁着眼,好好看一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