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去,豆大的眼泪滴在大顾氏还握着她的那只手背上。“小时候…我半夜里哭醒,也会喊谁来救我……”
原主的记忆中,黑夜不是安睡与美梦,而是饿醒冻醒之后的难熬。“她”怕米嬷嬷难过担心,从来不敢哭出声来。
那时候“她”多么希望有人能来救自己,盼着所谓的父亲能看自己一眼,甚至盼着早些和死去的生母团聚。
“四妹妹,你浑说什么!你怕是小时候做了噩梦,吓得喊人救你吧。”林有仪气极,恨不得过来堵她的嘴。
她像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如同做错事般,吓得赶紧低头。这般模样,落在众人眼中,难免又是一番思量。
林有仪气不过,过来拉她。
无奈大顾氏不撒手,林有仪也不敢强拆,赔着小心道:“表姑母,我四妹妹胆子小,小时候常做噩梦,一月里不知哭醒几回。”
又对林同州道:“表姑父,这天下相似之人常有,巧合之事也不少见。我四妹妹有父有父,我林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她自小没受过什么苦,想来并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但这话能堵大人的嘴,却堵不了小孩子的嘴。
谢及小嘴一撇,“你撒谎,前几日影姐姐还晕倒了,大夫都说她是自小挨饿受冻落了病根。”
“我也听到了,大夫就是这么说的。”谢舜云跟着帮腔。
林有仪的脸色,瞬间精彩纷呈。
她挤着笑,问林重影,“四妹妹,你怎么不说实话?你怕是忘了,你小时候最挑嘴,这不吃那不吃。小小年纪就爱俏,雪还没化就嚷嚷着穿春衫,可不就是受了饿又受了冻。”
林重影也不反驳,低着头,“…可能是我忘了。”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林家的姑娘。大顾氏说的菩萨托梦也好,菩萨显灵也罢,皆是虚无飘渺,若想成事还得一步一步来。
林同州的父母兄弟都在临安,夫妻二人不用住在谢家,也就不用先安置。
谢老夫人早命人备了宴席,为他们接风洗尘。
因着被大顾氏拉着不放,林重影也坐到主桌。
好巧不巧,她旁边就是谢玄。
原本谢家成年的孙辈会同长辈们一桌,但谢为生病没来,谢问被派去乡下庄子,谢和还在乡试中,所以她和谢玄就是主桌唯二的晚辈。
两人皆是世间罕见的好相貌,一个芝兰玉树,一个花容月貌,旁人瞧着一是赏心悦目,二是不由自主生出般配之感。
谢老夫人乍一眼看来时,惊了一下。
不止是心惊,还有惊艳。再看自家大孙子那冷情冷性的样子,难免心下一声叹息,暗道自己想多了。
席间,大顾氏不停给林重影夹菜,问她喜欢吃什么,说她太瘦了,叮嘱她多吃时,俨然已经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她想了想,没有主动讨好对方,而是完全接受对方的好意和照顾。
有些事,不能太刻意。
林有仪频频朝主桌看来,越看越火大。
散席后,她迫不及待地走人,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告知自己的母亲。
赵氏听完之后,立马变脸。
“怎么就这么巧?”
“娘,你也觉得巧吧?你是没看到那小贱人得意的样子,她居然坐到了主桌,还和大表哥坐在一起。”
林有仪走来走去,又急又气。
她不止气今天的事,还急自己的亲事。
谢问被派去乡下庄子后,魏氏那里也不让她帮忙,说是让她安心照顾自己的母亲。但她并非毫无感觉,自是觉察出一些不对。
“娘,表姨母不会又想退亲吧?”
赵氏也担心这个。
“庚帖已换,退不退亲不是他们说了算。”
“可是娘,万一那个表姑母真想认小贱人当义女,该如何是好?”
关于这点,赵氏倒是不担心。
一个外室女,那大顾氏愿意,谢老夫人也拦着。
“这个你放心,老夫人一定不会同意。”
母女俩正说着话,外面的婆子来报,说是大顾氏来了。
大顾氏是一个人来的,仅带了一个婆子。
一进门就是一通关切的询问,三言两语就套完赵氏的话。得知赵氏比自己年长半岁,她便一口一个“赵姐姐”地唤着。
“我方才都听婉娘说了,你家仪儿真是孝顺的孩子,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照顾你,事事都不假下人的手,听着都让人羡慕。”
别人夸自己的女儿,赵氏还是很受用的,假意谦虚一两句后,顺着话夸起自己的女儿来。“这孩子最是懂事,忙里忙外的确实辛苦。我劝她歇一歇,她却说不累。你们听听,这孩子就是太孝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