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重影只是个账房,静纱的眼中明显有失望之色,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林重影见之,也很是失望。
因为那种奇怪她明白,好比是以为高不可攀的人,没想到和自己差不多的低微,从而生出一种隐蔽的窃喜,甚至可以说是轻视和幸灾乐祸。
“静纱姑娘,你若是怕他们纠缠,最近少出门。”
“林姑娘,我……”静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就不能帮帮我吗?我愿意像你一样,帮人做事。”
这下林重影是真的有些无语了。
傻子都能听出来,静纱冲的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人。
陆掌柜脸色不太好看,态度也强硬了不少,“静纱姑娘,林姑娘好心帮你,你为何要为难她?她还有事要忙,你请回吧。”
静纱的目光中全是挣扎,她很想豁出去赌一把,趁机攀一攀对她而言遥不可及的存在,又怕自己貌不如人,到时候弄巧成拙。
她的心思陆掌柜看得出来,林重影看得出来,谢玄当然也能看出来。
因为这样的女子,多年来谢玄不知见过多少。那些明里暗里的算计,那些自以为是的引诱,装可怜扮柔弱,或者是弄些奇怪的事情来引起他的注意。
这些别人做来只会让他不喜,但有人全部做过,他却觉得满心满眼的愉悦。哪怕是被人拐着弯骂他是狗,他依然甘之如饴。
当他幽沉的目光看过来时,林重影下意识别过视线。
这人看她做什么?
她半垂着眸,道:“大公子,方才多谢您出手。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您去忙您的吧。”
谢玄哪里听不出她是在赶人,险些气笑了。
气氛一时十分的微妙,陆掌柜看着他们,某种不可思议的念头一闪而过。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听到谢玄这声极淡的话,陆掌柜一个激灵,赶紧催促静纱。
静纱自知没有机会,这才低头告退。
所有人都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林重影和谢玄。
楼下热闹的声音不断传来,说笑声,划拳声,还有议论方才之事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喧嚣与这一室的安静截然不同。
“以后她再找你,你莫要理会。”
谢玄说的她,指的是静纱。
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上次马二和范六相争,最后两败俱伤,范家不仅事后没有报复,还连夜将范六送去京外,你可知为何?”
这她哪里知道,当然是摇头。
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小脸虽然没什么表情,却分外让人有种极其乖巧的感觉。如懵懂的兔子,不谙世事人心地呆萌着,勾得谢玄的心都在痒。
“那事不知为何传到太后娘娘的耳中,太后娘娘召见了范夫人和马夫人,狠狠将她们训斥一番,斥责他们教子无方。”
“太后娘娘为何替静纱姑娘出头?”
“那静纱的父亲,原本是城门尉,一家人如今还住在城门巷。”
而荣太后也是城门巷出来的人,其父在世时也是城门尉。除了这两点,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荣太后的生母姨娘也曾在酒楼卖过唱。
林重影暗道难怪,难怪那静纱被人争来抢去,却还能出来赚钱。
她默默坐回到位置上,准备继续算账。然而她的手刚还被碰到笔,眨眼的工夫落到男人的大掌中。
谢玄微俯着颀长的身体,似苍山雪松弯下腰,清幽的眸色中不掩情意,还有化不开的偏执与霸道,“还没消气?”
这声音却是柔沉,听得人耳朵里像是被暖风拂过。
他越是如此,林重影就越觉得不舒服。
他们那晚应该算是不欢而散吧,一个欲求不满的男人,转过头来又讨好她,为的是什么?
“大表哥,你不必如此的。”她再是不情愿,也知道一个妾室应该做什么。如这种讨好人的活,才是她应该做的。“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会听话的。”
谢玄哪里听不出来,她嘴上说会听话,实则心里还有气。
“你若是还不解气,接着骂我,骂我是狗也好,骂我是畜牲也好,随你怎么骂。”
这么低三下气的吗?
林重影暗忖着,只觉越发的怪异。
谢玄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她面前。
“这个送你。”
这是一支金镶玉的步摇,金为荷叶,玉为莲花,华美而贵气。
谢玄将步摇插到她的发间,情不自禁地凑近细嗅,闻着她身上的幽香。她感觉自己就是美味的猎物,有猛兽在细嗅她的气味,磨着牙思量着该从哪里下嘴比较好。她静静地等着,认命地等着献祭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