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离开才是最对的选择。陈山润嘴角牵起一抹笑,眼睛却被雨打湿,模糊的一如十二月的伦敦,大雾弥漫,找不到前方的路。
“顾雨崇,你不喜欢我,你只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我生病,搅乱了你完美的人生。”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顾雨崇低下头,世界仿佛在急速下坠,他有点看不清地板的纹路,死死攥着掌心,指关节剧烈挤压,发出吱嘎声响。
“那你喜欢我什么,陪我这么多年,图什么呢?”
顾雨崇一噎。他也不知道图什么,只是从失眠那天开始,他害怕一个人叠纸花,布置祠堂,一个人在头七那天蹲在路口烧纸钱。
他起初只是害怕死亡,后来陷进高中的回忆里,失眠越来越严重。
“或者我换个方式问,你到底爱着十七岁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陈山润纠结了一晚上,内耗了一晚上,现在说出来总算喘了口气。
顾雨崇眼神慌乱,像一下子被人戳中了痛穴,心脏无端地下沉,他为了找凶手而付出的努力,在陈山润这里变成一句:“你爱的是哪一年的我?”
这该怎么回答,这些年,时间在变,他还在做经年的梦,一晃神,陈山润已经不是十七岁了,而自己还停留在好多年前。
“如果爱这么累,为什么不放手?”去年圣诞节,白拾这么问过他,当时怎么回复来着,是调侃一句你舍得和魏雪生分开吗,还是冷着脸走开?
记不清了,顾雨崇从中药馆离开后身体和精神极度虚弱,而陈山润一宿没睡,脸色发青,见他沉默,默认了心里的答案。
两人各立在墙头,没再说话。
“咚咚”门外传来两声响,顾雨崇回头,保镖推开门,行色匆匆跑到他面前,“二少,楼下着火了。”
“着火?”顾雨崇猛然惊醒,逡巡一圈,壁炉的火噼啪作响,楼下车水马龙,广场上的圣诞树迎风而立。
保镖关掉耳麦,解释道:“十分钟前,大火从一楼大厅燃起,我们的人正灭火,凶手逃跑了,但监控拍到了他们的全身照,刘叔辨认了一下不确定是五当家还是二当家的人。”
“二少,时间紧迫,还请您立刻前往安全屋。”转眼又跑进来一个保镖,脸上有道红疤,从嘴角蔓延到脖颈,陈山润用力吞咽一下,好不容易从这场变故中回过神,扶住窗台,小腿微微打颤。
陈老师在病房前说过,多年前也有场大火改变了他和顾雨崇的人生。
难道这一切又要重演吗?
陈山润头皮发麻,他得离开顾雨崇,也得将当年的秘密瞒下去,无奈地站在十字路口,迟迟不敢做出选择。
“我知道了。”顾雨崇神色微凝,转向陈山润,“走。”
没等他反应过来顾雨崇拉起他的手,在两个保镖的护送下跑到安全出口。
“你们去查凶手,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
“是。”
保镖原路返回,顾雨崇紧攥着陈山润的手,沿着楼道往下跑,临近一楼时,蓦地响起一阵爆炸。
轰隆一声响,震碎玻璃,碎片漫天而下,顾雨崇猛地把陈山润推到拐角,他紧贴着墙,险险躲过最大的碎片,却被零碎玻璃渣划破手背,鲜血淋漓。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两人措手不及,顾雨崇忙背过手,用力擦血。
陈山润几乎忘了呼吸,紧贴墙往窗外看,后巷滚滚浓烟,一辆路虎车打着双闪猛地拐弯,穿入车流中,不见踪迹。
身后又传来一声爆炸,照明灯猛然息灭,灯泡脆得像麦芽糖一样四分五裂,摔在脚边,顾雨崇呼吸一紧,像被这声爆炸惊到了似的,怔在原地,眉头紧皱,眼里写满恐惧。
“快跑!”陈山润扯着他袖子,顾不得其他一个劲喊道: “跑啊,快跑啊。”
楼梯道窄而长,安全通道的门被一道巨力撞开,火舌漫天,浓烟滚滚,木质扶手开始发出难以承受的噼啪声响。陈山润使出全身力气,抓着顾雨崇的手,从楼道跑向后巷。
冷风带着浓烈的烧焦味,陈山润扶着斑驳的墙壁,重重地喘气,远处响起警笛声,他回头看,原先住着的酒店一半落进火海里。
顾雨崇像是抽干了所有力气,蹲在墙根处,机械地擦着手上的血。
陈山润扯掉他的领带,三两下绑了一个结,抓着他手止血,问道:“顾雨崇,你看着我,你还好吗?”
顾雨崇不答,盯着脚边的石子,眼神空洞。
陈山润的心像是被火燎着一样,“扑通”双膝跪地,紧张道:“你带药了吗?需不需要喂你两粒?”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停泊(4)
顾雨崇挥开陈山润的手,机械性地倒出两粒药丸,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