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崇递出药罐,“我听朋友说这药是治血液病的,但不确定它的副作用,您能帮我查查吗?”
老中医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红药丸,合上笔帽,靠在海棠花纹的竹椅上,声音缓而沉:“我们医馆没这个业务,但我个人和陈怀宁很熟。”
老中医隔空指了指顾雨崇头顶,顾雨崇回头,黑漆点翠屏风一如旧时明艳,他凝眉问:“大夫,您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十年的寿命。”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停泊(2)
“事与愿违四个字,在成年人的世界很常见。”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句话,陈山润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推开浴室的门。
空荡荡的房间和昨夜别无二致,顾雨崇像一阵风般来了又走,陈山润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下,心脏像是被戳了个窟窿,仔细想他们之间怎么走到这一步?为什么十七岁之后的人生这么难,他到底走错了哪一步,和世界脱轨。
没人回答。他揉着刺痛的额角,心底遗憾一点点堆砌,一腔的喜欢偃旗息鼓,他喝了一口水,波折的情绪经不起一丝波澜,忘了时间过去了多久,久到把十二年的记忆从头到尾过了遍,茫然地环视这个房间。
窗台怎么会挂着一件衣服?陈山润神色微凝,白色的T恤在窗边透着光,袖口皱巴巴的,他眯眼仔细看,那是自己的睡衣?怎么会在那?
陈山润起身端详,T恤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他转身看向床头,只剩睡裤,皱了皱眉,鬼使神差地跑去衣柜。
打开柜门,衣服皱巴巴堆在一起,明显被人翻乱,地上散落三四粒药片,红红绿绿,不像是自己平时吃的药。
这药从哪来的?陈山润半蹲下身,沿着药片掉落轨迹,打开最下层的橱柜。
印着顾雨崇名字的病例册映入眼帘,拆开看,就诊单写着失眠障碍。
陈山润呼吸发紧,仔细翻过每一页就诊单,越往下单子上的字迹越淡,薄薄的纸泛着日深月久的黄。
到底是从哪一年开始,顾雨崇患上了失眠障碍?
陈山润颤抖着手找出淮江县医院病历本,瞳孔微震,原来十二年前他就生病了。
医生在就诊单上写着他梦里内容,顾雨崇害怕自己的死亡,他比任何人都在意自己披着白布被推进太平间。
陈山润头皮发麻,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他就是那个煞星,克死了父母,现在又来克顾雨崇。
“哗啦”病历单像风吹落叶般散落到地上,陈山润双膝跪地,眼眶发热,他别过脸,窗外阴云密布,暴雨在心底倾盆而下。
他抹了把眼角,哭不出来,一颗心千疮百孔,还能有什么大起大落,深吸一口气,低头收拾这一地的病历单。
这些年,他们过得都不好,是自己拖累了他。
陈山润握紧拳,最后看了眼病历单,把它塞回原处。
高三那年,他不应该心动的。
现在该怎么修正错误呢?陈山润盯着手里的药片,掌心微微出汗,药片化了,丝丝缕缕的苦味弥漫在空气中。或许只要放手,心脏就不会痛,就不会再自责。
-
中午,门开了。
顾雨崇裹挟着凉风进门,整个人都像是冻僵了似的,眼下青黑,嘴唇苍白。
陈山润别开视线,一个人的时候七想八想,这下见到人,嗓子干涩:“你去哪了?”
“见了个人。”
陈山润微微颔首,罕见的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走上前,把原先打的草稿一股脑地倾吐出来:“顾雨崇,你不在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原本手术结束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但回头想想这个愿望有点太自私了,虽然我不知道你那会儿的表白有几分真心,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他声音沙哑,看向他的眼睛带着十分决绝,道:“我拖累了你这么多年,实在没脸继续陪着你,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空气停滞了一秒,顾雨崇大脑一片空白,立在门厅。
陈山润背对着他站在窗边,背影融进灰暗的天空里,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
顾雨崇头疼得厉害,扶着墙,缓步上前。他抓住陈山润的肩,脸色比进门时更差了,声音带上细微颤抖:“为什么这么说?今早谁来了这,跟你说了什么?”
“没人来,我只是想…我拖累了你这么多年…”陈山润一个劲地重复,不敢回头看他的脸。
“谁说你拖累我了?!”顾雨崇大吼一声,顿觉脚下一片眩晕,抓紧陈山润的肩。
陈山润甩手挣脱,微笑着回头眼里盛满遗憾,“对不起。”
顾雨崇摇头,定定地看着他,“不要离开我。”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停泊(3)
陈山润深吸一口气,有很多想说,但看着顾雨崇苍白的脸,喉结微动,话尽数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