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同僚们看着靠坐在大石头旁的二人,虽然没怎么交谈,但看着分外和谐,江泠从前都是独来独往,不近女色,二十四五了,连妻子都没有,还是难得看他同哪个女子走得这么近。
两个人坐在一起,姿态亲昵,女子上山送饭,还帮他擦汗,冷刻寡言的江侍郎竟然没有拒绝。
大家都很震惊,因为叶秋水前两年一直在外,且她就算进宫为皇室看病,也是在内廷做事,与他们前朝的官员接触很少,不管是官员,还是工匠都没有见过叶秋水,自然而然地以为那是江泠的妻子,就算不是,也八九不离十。
一名工部的小吏玩笑地说:“夫人真好,心里想着咱大人,怕大人渴着饿着,我们是沾了大人的光,不然喝不上这么解暑的凉茶。”
大家都跟着笑,江泠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即开口去解开他们的误会。
倒是一旁的叶秋水不好意思地解释,“不是的,江大人是我兄长,我只是他妹妹。”
大家的笑语停住,都露出诧异,又窘迫的神情来,最开始说话的小吏摸了摸头,“哎呀,真是误会了,弄了个好大的乌龙。”
他们适才想起,江侍郎的确有个妹妹,是宫里的掌医女使,在贵人跟前伺候。
大家哈哈将这件乌龙揭过,全程,江泠都没有开口过。
他失神地看着前方,连叶秋水给他递茶都没发现。
“兄长?”
叶秋水唤道,江泠呆呆地坐着,她叫了几声才回神。
江泠接过凉茶,喝一口,冷静了,说:“天太热了,早点回去。”
叶秋水站起身,有些惶然地解释,“我是不是又打扰你办正事了,我今日是为了来白鹿寺祈福的,想着路过这儿,顺道给你送饭,要是打扰到你的话,那我下次就不来了。”
“没有打扰。”
他低声道:“你可以过来。”
叶秋水低下头,淡然一笑,“是吗?我以为工部规矩森严,我还记得上一次给兄长送饭,兄长让我别再来了。我就怕这次又打扰你,怕你嫌我自作主张。”
江泠喉咙一哽,又想起先前的事,他开始懊悔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字字句句都如回旋镖一样,转回来扎在他身上。
“没有……”
江泠抿紧唇,“我……没有那么想。”
“那就好。”
叶秋水轻声笑,“那我下次还来,你会介意吗?”
江泠摇头。
坐了一会儿,他问:“为什么突然要去白鹿寺?”
听她方才所言,是为了祈福,为谁祈福,是她自己,还是旁人?
叶秋水说:“为将士们祈福,希望苏姐姐,侯爷,还有其他将士都能平平安安的,早日赶走敌人,别再受伤。”
果然离不开侯爷,她如今做什么都围绕着薛琅,就算薛琅走了,也总是可以听到与他有关的事情,她的心似乎已经随薛琅离开,并没有继续在京师停留。
给他送饭,也只是因为要为薛琅祈福,顺道而做的。
叶秋水不知道,她明明说了所有人,结果江泠的注意力却只放在薛琅一个人身上。
休息完了,工匠们又开始忙活,他们告别妻子,目送女人们下山,江泠将食盒收拾好了,站起身。
叶秋水蹲在地上,月牙白的抹胸长裙裙摆上沾了杂草,山上草木繁盛,长了许多鬼针草,一碰到就会站在衣服上,难以清除。
她新做的裙子,裙摆上沾满了鬼针草,方才坐着乘凉时没注意,一站起才发现袖口,裙摆上全是,叶秋水将它们拿掉,力气大些,娇嫩金贵的裙子便会被勾出线。
她皱着眉,神情苦恼,身前忽然覆上一层阴影,叶秋水抬起头,江泠不知何时过来了,伸手,拉起她,让她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别动。”
他说道,而后弯腰,替她择去裙摆上粘着的杂草,这些琐碎的事情做起来很麻烦,又耗时间,但江泠脸上未见有一丝不耐,他垂着眼眸,细心地将鬼针草全都择去了,衣服也没有勾线,细腻的丝绸握在他的手中,他动作轻缓,小心翼翼,怕自己粗糙的手指会像这些可恶的杂草一样,将她纯洁干净的裙角弄脏弄坏。
好一会儿,鬼针草全都摘去,他松手,直起身,说:“好了。”
叶秋水低头一看,裙子干干净净的,一点鬼针草也看不见了,她开心地晃了晃腿,仰起头,“谢谢哥哥。”
这个称呼江泠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她总是唤他兄长,敬重里带着几分疏远,就连叫铺子里的伙计都比他亲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