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毅不待见连禾,无非就是因为连禾不是纯粹的人类。但李萱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她的面子不能不卖。钟毅冷哼一声,收起了枪,瞥了连禾一眼,道:“我会把你的情况上报给总部的。”
“随你。”连禾懒得多施舍他一个眼神。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反对他成为血猎,几次三番跟总部汇报。这次被他抓住了把柄,他要不告状才怪了。
又有血猎来汇报教堂那边的情况,钟毅瞪了连禾一眼,就加快脚步返回教堂那边。
肃眠被他护在怀里,这会儿已经没有发抖了。连禾伸手捧起他的脸,他也没有反抗,乖乖地抬起头任由连禾查看。
他的眼睛颜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但仔细看去瞳孔中间还是藏了星星点点的血色。他的瞳孔有些失焦,整个人还是陷在恐慌的情绪中无法脱离。
“肃眠?”连禾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示意他回神。
肃眠的瞳孔颤动了一下,眼神聚焦在连禾身上。
“你怎么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连禾问。
肃眠垂下眸子,双手按在连禾身侧,指尖抓破地上的砖面,深深地陷了下去。他再次埋头到连禾颈窝间,呜咽道:“我不知道……”
他这个样子,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连禾把手搭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抚摸几下,目光又转向李萱。
除了刚才为肃眠担保外,她没有再说过话。
连禾本就不擅长安慰人,这种情形下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解李萱现在的心情,就算李湛伤了人,他也依旧是李萱唯一的亲人。人在自己的亲人面前总是会再三妥协,就像他明知道吴清素是个什么样的母亲,却仍在濒死关头期望她能抱抱自己一样。
哪怕李湛杀了人,对李萱来说,他也依旧是她的哥哥。
连禾垂下眸子,地上被肃眠抓破的地砖图案熟悉,有点像李湛家里摆放的花瓶。
等等,花瓶?
连禾突然一愣,回想起他和李湛对战时,李湛突然莫名其妙说的那句话。
——你去过我家了对吧,有没有帮我擦擦窗台上的花瓶?
他说的花瓶,是什么意思?
夜色已经很深了,所有人的房间都陷入黑暗,唯有夏米尔的房间还亮着一盏微弱的灯,里面时不时传来咳嗽声。
宋年在巡逻时听到了夏米尔的咳嗽声。他站在夏米尔的房间前驻足良久,再次听到他咳嗽时,他忍不住敲了敲门:“首领,我听你一直咳嗽,是生病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里面的人没有回话,安静了好一会儿。
宋年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回应,还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了,于是又提高嗓音喊了一遍。
话音未落,门突然打开了,夏米尔低垂着头出现在宋年面前,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实在算不上精神。
宋年皱起眉头,扶住夏米尔的肩膀:“首领,你哪里不舒服吗?等我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他试图扶着夏米尔往外走,夏米尔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似的一动不动,听到宋年的话也没有反应,样子着实奇怪。
“首领?”宋年又叫了他一声。多年的血猎经历让他锻炼出了兽类一样的警觉性,他不动声色地松开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他动作的瞬间,夏米尔突然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红色的眼睛赫然出现在宋年的视野中,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夏米尔一把抓住肩膀顶在墙上。
尖锐的指甲刺穿了宋年的肩膀,夏米尔嘶吼着,一口咬住了宋年的脖子。
第37章 信
李湛的遗体被火化了,血族不喜火焰,他的骨灰比正常人少了将近三分之一。李萱亲手将他的骨灰一捧一捧装进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做这些事时,她的表情无悲无喜,好像在她眼皮子下化为灰烬的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飘起了蒙蒙细雨。屋檐上的水滴接连落下,落入地上日积月累砸出来的小坑中,形成一片小小的洼地。
连禾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儿,就觉得手指凉得厉害。
他往掌心哈了一口气,使劲搓搓。
还是冷。
也不知是心冷,还是身体冷。
肃眠将他的手拉过来,把自己的手套摘了戴到他手上。他的手比连禾大了一圈,手套戴在手上有些空荡荡的。肃眠便拉紧了他的手,修长的手指裹紧他的手,冷风便无法从腕口灌进去。
“还好吗?”连禾问他。
肃眠点点头:“还好。”
那晚的事让当时的他惊恐万分,他像是做了一个清晰的噩梦,噩梦中的自己杀伐果决。他的手洞穿了血族的身体,其他血奴在他的注视下身体逐渐干瘪,皮肤紧紧地贴在骨架上,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穿过衣物握住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的身体攥成小小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