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拓跋嗣眼神里的急切不似作假,拓跋焘哪怕再想不明白也只好急急忙忙跑出去把拓跋嗣的话转述给毛小豆听。
拓跋焘在毛小豆面前表现得很是恭敬,除了下跪以外他真是拿出了对待他父皇的全部礼数,而毛小豆也坦坦然然地接下了这份恭敬,丝毫没有一个被俘虏的将军在敌国太子面前应有的谦恭和卑微。
“他是这么说的吗?那你去回他,我来是因为我对他许过诺,有朝一日如果他有事相求,我会答应他一件事,如果他走之前还有什么想交待我的,现在就可以说了。”
“难得……他还记得那件事……”拓跋嗣听完转述后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笑,可惜现在连笑都是一件很累的事了,他只能用他仅有的力气把他想说的话说完。
“告诉他不用在意那件事了……真想要的我也不敢说……就算说了他也不会答应……万一答应了也做不到……就不用再……为难他了……所以……算了吧……”
拓跋焘虽然听不明白,却依旧老老实实地替他的两位“父辈”来回传话,哪怕这两位现在仅仅只是被一座寝殿大门隔开了几丈而已。
当毛小豆听完拓跋焘的转述之后,脸上也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拓跋焘甚至有点替他的父皇感到不值,刚刚那几句哪怕他身为一位旁观者都在为拓跋嗣的深情而感叹,但毛小豆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拓跋焘本来是想追上去再劝几句的,但是寝殿里一片撕心裂肺的惊叫声又把他拉了回去——
“陛下驾崩了!!”
第199章
◎四◎
在拓跋嗣去世六年之后,拓跋焘才又一次站在了软禁毛小豆的那座屋子前。
因为拓跋嗣去时毛小豆的处在拓跋焘看来太过无情无义,所以他并没有像拓跋嗣之前交待的那样,在他身后尽力维系自己和毛小豆的关系。
不过拓跋焘也并没有改他父皇定下来的规矩,于是毛小豆身为一个男人,依旧住在已经易了主的大魏的皇宫里,只是在这六年里他也早就被人遗忘,仿佛他存在的痕迹也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
“六年了,陛下从未来过我这里,想必这次是遇到了什么实在过不去的坎了?”
虽然拓跋焘没有听先皇的叮嘱,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父皇关于毛小豆的评价是对的。这个汉人有着绝对的真才实学,并且能一眼看穿他所处的困境。
拓跋嗣曾经指点拓跋焘如果他当皇帝之后,朝堂上有任何解决不了的困惑就去求毛小豆,以一个单纯的失去了父亲的孩子的身份去求对方的话,只要不是和汉人打起来的事,毛小豆都有能力替他解决。
“他出身法家,朝堂才是他真正该去的地方,你年龄还小,只要求的时候装得可怜点,说这些为父我都还没来得及教你就去了,他那个面冷心软的……会帮你的。”
这些话拓跋焘本来是信的,但是当他目睹了毛小豆在他父皇驾崩那一天的表现,怎么看都觉得对方其实面冷心也冷。若对方根本不在意他的父皇,又怎么会在意他还来帮他,自己又何必送上门去自讨没趣。
毕竟拓跋焘身为皇帝,哪怕对面真的是他的长辈,对面也真的是位得道高人,但他依旧有着皇帝该有的尊严,不喜欢那种有求于人时的低姿态。何况他也不信,他的朝堂上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汉人为他忠心耿耿地卖命,又怎么会因为少了一个毛小豆的指点就转不起来。
这种想法成功地践行了五年,然后去年因为连续几年征伐大夏,国内各大粮仓的储备已接近耗空。接着年底的时候,柔然大肆进入关内劫掠,整个沿长城以内的国境线上,各个位于边塞城镇内的百姓无不遭难,无论官府还是百姓的存粮都被劫掠一空,数州请求中央紧急调拨粮食振边。
而到了今年该春种的时候,包括都城平城在内的附近几个州府接连遭遇大旱。司农日前在朝堂上反复提醒,若三日之内周边再不下雨,所有后续的农耕时节都会被耽误,那今年这些州必将大范围欠收,最终酿成举国范围内的饥荒。
于是走投无路的拓跋焘抱着试一试的心情,终于踏足了这块六年不曾来过的地方。
但六年间不闻不问,一见面就要人出手解决问题,如果对面是自己的臣子那还好说,毕竟无论是君王的重用还是冷落都能用一句天恩浩荡作为由。但对面那位是他要称亚父的人,拓跋焘可以一直不来这里,却终究不好对着父辈颐指气使。
“亚父,我……”
在拓跋焘支支吾吾的同时毛小豆替他开了门,门后的毛小豆表情依然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