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们在这样的年纪里遇见彼此,共同经历过生死,了解了彼此的责任,也思考过各自民族的过去和未来,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想必你们也能明白,有些事情你们双方只是身不由己,但这并不妨碍你们彼此依旧是对方的知己,是灵魂上最想要接近的那个人。”
诸葛承在说这些话时,脸上带着纯粹的父辈看孩子的慈爱表情,无论是对于拓跋嗣还是毛小豆都一视同仁。
“小豆子,嗣儿,你们俩都一样,等再过上几年就会明白,你们的这一生里,有这样的相遇其实是幸运的。不幸的只是——这个世界还没有给出胡人和汉人之间可以和睦相处的方法罢了。”
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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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嗣因为一个称呼而惊讶地望着诸葛承,他根本没从对方的脸上看见对于暴露了身份的敌人的嘲笑或者怨恨,他的慈爱依旧真诚,同拓跋嗣刚和毛小豆从北面刚回来后,重伤里醒来时看到的那个“毛将军”一样丝毫不加掩饰。然而此刻的拓跋嗣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而他过分惶恐的反应让诸葛承又确认了一声。
“嗣儿?”
拓跋嗣之所以惊讶并不是因为没人这样称呼过他,恰恰相反,如果有些事情他完成得很好的时候,拓跋珪会用这样的称呼来叫他。
这是他们父子间少有的亲近时刻,不过那都是在他母亲死之前的事了,自他跪在地上,看着自己母亲的尸体和他父皇手里还在滴血的刀尖后,他对于他父皇残酷本性的恐惧就完全胜过了父子间的孺慕之情了。
后来他被他父皇像弃子一样丢来虎牢关做细作,既没有什么保障也不管他的死活。若初见时毛小豆心狠一点,拓跋嗣一开始完全有可能死在这趟任务里。
后来他和毛小豆熟悉了,对方有时会抱怨诸葛承待自己还像个孩子,他人都这么大了他爹还是爱用小时候的小名来叫他,让毛小豆不好在虎牢关竖立威信。听了那种话的拓跋嗣内心都会叹一句,毛小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而如今诸葛承也是用对待毛小豆同样的态度,同样的口吻叫着拓跋嗣的小名,拓跋嗣却觉得丝丝寒意自背后升起。
对方明明一路冷眼旁观着自己的拙劣表演,甚至放任自己伤害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此刻的拓跋嗣已经连诸葛承是否是真心对待毛小豆都不敢确定了。这样心冷的诸葛承如今却依旧摆出一副慈父模样,拓跋嗣不知道对方如今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不是嗣儿吗?”诸葛承看拓跋嗣一脸的恐慌,好像一句“嗣儿”能要了他的命那样,所以他奇怪地回头看向拓跋珪。
“你平时不这么叫孩子吗?”
“倒也不是,我猜是你这一手瞒得太狠、前后差别太大,所以吓到他了。”
从拓跋珪的位置不太能看清拓跋嗣的表情,但他大概也能想象他儿子现在的状态。
拓跋珪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感情很丰富的人,就像刘夫人曾经对着诸葛承描述过的那样,他身上可以称为感情的东西简直少得可怜,而仅有的那些都用在诸葛承身上了,于是剩下的身边人能感受到的,也就是一个严肃冷酷的皇帝了。
在确定拓跋嗣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后,拓跋珪也效仿当年的汉武帝,定出了子贵母死的规矩,随后他就当着拓跋嗣的面亲手处死了已经升为贵人的刘夫人。不管当时的拓跋嗣如何哭嚎,对于自己的儿子,拓跋珪一向只对他强调他身为皇子应该承担的责任,只有在极少的时候才会单纯地以一个父亲的身份与他相处。
于是在拓跋嗣的认知里,拓跋珪一刀就杀了自己孩子的生母,诸葛承明知自己的养子正一步步掉进自己这个巨大的火坑,却只选择袖手旁观。可以说,这两位父辈一人一个把胡人的残暴和汉人的狡猾演绎地淋漓尽致,这又叫拓跋嗣如何能不畏惧他们呢?
“那就是你我的不对了,我们做父亲的不该把什么都压在孩子们头上。”不论拓跋嗣此刻心中在想什么,诸葛承依旧说了句很站在孩子们这一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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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了,不管怎么说,他们比你我那时候都要大了。”很自然的,诸葛承这种偏慈爱的观点遭到了来自拓跋珪的严厉反对。
“至少小豆子小时候自己想玩的那会,我让他放肆地玩过。”虽然毛小豆小孩子气的时候很短暂,很快就变成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勤学又好上进,后来的日子反倒是他在一直督促犯懒的诸葛承,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嗣儿呢,你大概从他能举得动刀那天起就开始逼着他每天练武,然后把你们兵家的那套不停塞给他吧。不仅如此,我猜还有什么汉人的大儒,研究老庄的大家,甚至什么精通佛学的人士大概也都是成天地围着他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