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不再是一个流亡在外的流浪王孙了,你现在是这个部落的王,所以有些事情你不光需要对自己交待,还要对着你的子民们交待,那不是一句清白一个问心无愧就能揭过去的事情。何况——”
诸葛承抬起头直视着阿拓的眼睛,确保对方能看见自己说下面这句话时的真诚。
“从我个人的本心来说,我并不认为自己是清白的,我想,你也是一样吧。”
224.
对于诸葛承的问题,阿拓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他从没想过要掩饰自己对于诸葛承的感情,但那根本不止于世人想象里的那些肤浅的关系。
他们可以轻易地互相托付自己的性命,他们将对方的利益当成是自己的利益那样规划打算,他们的牌位并排放在世人都不知道的鬼谷深处的大殿里,而他们各自灵魂的一部分会在死后依旧在那里相聚。
他们当然也可以有关系,但那不过是在相处里的一部分而已,如同一起准备一顿晚饭、一起看着伊河上的日出和草原上的日落、一同制定一份计划并且完成、一同规划并期待着各自生命的延续一样,那些都只是……他们的一小部分罢了。
可世人却只想盯着这微小的一部分,并想用它来定义他们之间关系的全部,这不但肤浅,甚至是对他们俩人的一种侮辱。
“是,我也是一样不清白,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这样看你,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看轻你!”
“不是我,阿拓。我一个汉人,我怎么做怎么想,活着还是死了,对于这些胡人来说都毫无意义。”诸葛承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些怜悯的神情。
“是你,他们在乎的、猜测的、议论的,始终都是你。”
诸葛承停顿了一下,而阿拓仿佛猜出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脸带恳求地对着诸葛承摇了摇头。
“让我说得更明白一些吧。”诸葛承根本不会阿拓的摇头。
“我存在在这里,在你的身边,是在拖累你。我正在和你的那位小姨娘一样,成为你君王生涯里的污点。”
“你和她根本不一样!”阿拓几乎是在吼了。
“真巧,那个死掉的男人也说过同样的话。但那又如何呢,污点和污点本来就可以完全不一样不是吗?”
诸葛承无所谓地反驳着,而阿拓本人则楞在那里。以他对诸葛承的了解,在他说完这句以后,自己最不想听的那一句就应该会在后面跟着了。
“所以,你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由好让你可以离开?”兵家人的阿拓不喜欢坐以待毙,干脆选择先下手为强。
“不谈你能帮我多少,不谈我们能为这个天下做多少,却只谈别人口中那些虚无缥缈的肤浅揣测吗?你还不如干脆说一声‘我要走了,不许留我’来得干脆利落一点,反正你也知道,只要你开口,我再不情愿也会放你走的。”
阿拓想过一百种诸葛承要走的由,无外乎都是些胡人太蠢太笨又太野蛮,总之烂泥扶不上墙让诸葛承看不上之类的破事。但他万没想到的是,诸葛承说,他正在变成他的污点。他本人都不一定能是一个明君,但诸葛承却是个天生的宰相。阿拓读的书虽然没有诸葛承的多,但却也着实不算少了,他就没见过会有哪本书里说,一个优秀的宰相会成为君王的污点的。
“阿承,你想走的话也不必自贬到这种地步。”
第145章
“自贬?你真当我还是什么算无遗策的诸葛吗?那我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帐篷里把自己弄到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用了强又差点被杀了的境地?人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现在我自己站的那堵墙不但倒了,还连累了来救我的你!这样的我,真的还能算得上够格吗?”
“想想贺兰部吧,你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承认了你觊觎他们的第一勇士的女人,明天东部大人就会喜滋滋地来和你商量婚事了。还有刚刚那个出去的,明天我留宿你帐篷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王庭部落。仅仅一个晚上,我就让你同时深陷在两桩巨大的丑事里,你真的觉得这是一个合格的谋士能做出来的事情?”
帐篷里烛光太暗,阿拓这时才看清诸葛承满眼的泪光。
“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自贬了?!”
到了此刻,阿拓才明白,让诸葛承真正沉默的,不是世人对他们关系的恶意臆测,不是他不经意间对自己造成的伤害,而是他对自身能力产生的怀疑。
诸葛承这样一个把先祖的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也深信自己能像曾经的武侯那样掌握身边一切大小事情与人物的变化,这是他能傲立于世的筹码和根本。而如今,一个莫名其妙的胡人用他完全出人意料的行为方式打破了他的这种自信,而诸葛承料敌不足在先,处失当在后,最后造成了一个灾难性的后果却要由阿拓来全部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