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把平恩侯的意图堵在嗓子里。
易听雪见状瞪他一眼。
郁卿丝毫不可怜谢临渊。她太懂了,谢临渊最恨被同情怜悯,这人在她面前从不肯显露一点弱势,连求她的语气都凶得要命。
一生要强的狗男人,谁可怜他,转眼就会被他得寸进尺。
后面几日她都没收到布偶,也没急着写纸条向谢临渊索要。郁卿悠悠闲闲过着年,金銮殿上的谢临渊却没一刻安宁。他听线人向他汇报,郁娘子与学堂东家的赵三郎君于年初一相识,后面每日送阿珠上学堂,二人都相谈甚欢。
谢临渊盯着案前的布娃娃,自年初一起,她就彻底遗忘了这些布偶,他三日不送,她三日都不再过问。明明先前一日不送她就会骂他狗皇帝。是否就因为认识了那个文弱书生。
她想重新开始。
这种见色起意的男人惯会装温柔体贴,嘴上说着恪守礼教,眼睛却一刻也不老实。郁卿不就最喜欢这般男子?当初还误会林渊是这种人,才会喜欢他。
她和赵三郎日日说话,却连看他一眼都厌烦。
谢临渊阴着脸,命人将此人平日所作文章拿来,读完后冷笑一声,真是浪费他时间,水平实在太次,还不及她那个假夫婿的半分。
她到底怎么看上这种男子的?
谢临渊传了回京述职的邓州防御使,让他给此人找个差使做,即刻去千里之外的山南东道上任。
第二日郁卿出门时,走到遮雪棚前,想看看那只雪公鸡化了没,蹲下一瞧却愣住。
棚中的公鸡换成了一条立耳垂尾仰首的凶犬,目光险恶,龇着尖锐的牙。
郁卿差点笑出声,谢临渊心眼气量比针尖还小。
她捡起一根树枝,在狗四周划了一个圈,写在雪地上:“议政殿办公处。”
金銮殿上,谢临渊忽然得到线人来报,郁娘子传讯。
他顿时怒不可遏,果然她就是在乎那个学堂的三郎君。他动了那只丑鸡,她才会想起他。凭什么一个认识了三日的陌生男子都能抢走她的关注。
谢临渊闭了闭眼,展开纸条,歪斜的字迹质问他:“你把赵三郎如何了!”
尽管内容是问她心上人的,字却是写给他的。
谢临渊盯着那愤慨的每一笔,再多不甘也只能咽下。
他始终都是第三个人。郁卿喜欢林渊,而他亲手毁了林渊。她做建宁王宠妾,他杀建宁王。她与薛廷逸举案齐眉,他抢她入宫。她和牧放云逍遥自在,他去阻拦。她和牧峙成亲,他非要插足她的婚姻。如今她对赵三郎有意,他还拆散二人。
郁卿和潞州裁缝铺的娘子们说,她有过三位夫君,其中却并没有他。他何尝不是她一生中的无名氏。他什么都算不上。
谢临渊放下纸条,静默了许久,最终提笔写道:“杀了。”
纸条传回郁卿手中,她狐疑地盯着那两个字,谢临渊又犯什么疯病了。
她写道:“尸体埋哪里了,我去上坟。”
谢临渊垂眸,面无表情提笔写:“议政殿。”
郁卿收到纸条:“……”
这算盘珠子都打到她脸上来了。
议政殿是不可能去的。
为了避免他发疯钻牛角尖晚上不睡觉,还是认真写道:“我看在阿珠面子上和他打招呼,每天说不到三句话,你操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如有空记得还我布偶。”
下一次送回来的没有纸条,也没有胡搅蛮缠的威胁狠话了。
只有一个布娃娃。
郁卿满意地捏着布偶,忽然,又心绪不宁。
她和谢临渊之间,像连着一道隐形的丝线,她一扯他就被勒住,他扰动时她必定会感知。谁都无法忽视彼此。尽管他们名义上彻底断了。
这样他们永远也扯不清。
她取出一张纸条,郑重写道:“请陛下一次性将布偶全都还给我。”
郁卿等到晚上,谢临渊头一次没有回应,纸条再没传来。往后的几日里也没见线人送来布偶。郁卿以为他又要故技重施,玩忽冷忽热的把戏,易听雪却忽然带给她一对布偶。
“明日陛下临幸平恩侯府赏梅宴。”她疑惑又小心翼翼地问,“卿妹可要去?”
郁卿问:“陛下要求我去?”
“陛下未提起。”
谢临渊的意思是,决定权在她。他只询问。
郁卿收下布偶,藏进自己厚厚的毛绒袖子里:“不去。”
过了两日,易听雪又带给她一对,面色复杂道:“明日陛下临幸大理寺少卿府上,卿妹可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