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再次批下几个冷漠的字:“朕日理万机,一时忘记,向卿赔罪。”
一只布偶随纸条送回郁卿手里,她捏着布娃娃,顿觉好笑。日理万机还有空批她的纸条,看来还是奏章太少喽。
郁卿并不太在意,横竖布娃娃都会给她的。她放好布偶就睡了。廿九那晚倒是送来了,年三十她顾着和刘大夫易听雪守岁放爆竹,热热闹闹吃团圆饭。直到初一凌晨才想起,布偶还没送,兴许谢临渊这次是真的忙忘了,连她也忘了。今日太困,索性先睡了。
然而在长安宫中,冷清寂寥的议政殿上,谢临渊彻夜望着满殿摇曳的连枝灯。
丑时已过,却仍未等到她来问。
那只布偶就放在案前,他听见远方爆竹声响彻整夜,落到宫中,却只剩一点微弱的脆响,像蜡泪滴落在空荡荡的金阶。
他这样算是纠缠么?
她不理睬,他也只能苦等一个和她讲话的机会。
第80章 他只询问
爆仗声炸醒了初一的清晨, 郁卿抓起所有被褥捂在脑袋上,怎么大家年初一不睡懒觉大早上放爆仗啊。他们昨晚都不守夜吗?
声音越来越多,几乎震天动地, 阿珠邦邦敲门进来喊:“小姑!快起床陪阿珠玩!”
郁卿爬也似的起来了。刘大夫递给她一封红纸包,白英大哥大嫂也递给她一封。郁卿愣了愣, 哭笑不得:“我还能收压岁钱呀,和我同龄的人, 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刘大夫哼哼两声:“小孩子都说自己大了, 实际上还是小孩子。”
大嫂笑道:“你一在家中,二没孩子, 算什么大人。”
郁卿掏出备好的红包塞给阿珠, 就被拽走了。
阿珠认识三四个同龄娘子,拉着郁卿一起打雪仗。她们瞧见阿珠的小姑生得如此漂亮,都手足无措,不好意思往她身上砸。平日里疯跑乱笑的,到郁卿面前就个个矜持。最后打雪仗改堆雪人了。
到了晌午饭点, 其中一位小娘子的兄长唤她回去, 年轻郎君是个及冠的书生, 嗓音温润, 不带半点急躁。他看见郁卿,忍不住瞧了好几眼,又怕失礼地迅速收回去。
郁卿太熟悉这种视线了, 不着痕迹地背过身去,找到阿珠:“小姑有些饿了,阿珠带小姑回家可好?”
小娘子们见郁卿要走,纷纷都围过来,问她午后可还来。郁卿只说阿珠肯定会来。
午饭后郁卿补了半个时辰的觉, 醒来后架不住阿珠缠,又和她出门。
到后巷时,那年轻书生还在,阿珠说他是学堂东家的三郎君。书生朝她打招呼,郁卿不好失礼,也向他颔首。两人就静静站在一旁,瞧几个小娘子玩雪。
郁卿堆雪人的技巧一般,也就捏两个球垒在一起,拿爆仗纸塞了个眼睛鼻子嘴出来。
书生见状,笑着取雪捏出一只昂首挺胸的公鸡,递给郁卿:“鸡鸣喜报,给刘娘子拜年。”
郁卿道了声谢,忍不住赞叹:“捏得好生动啊。”
她与那书生聊了两句,得知他正在准备明年科举。郁卿捧着公鸡回家,给它在屋外搭了个避雪的棚子保存。
正月初一,文武百官朝贺,易听雪下了朝就找郁卿来府中,平恩侯也在。两人又在说些朝政上的事,眼看要绊起嘴来,郁卿赶忙道:“大过年的,来来吃饭吃饭。”
这套成功把两人糊弄过去。席上平恩侯提起陛下今日脸色不对,似是又彻夜未眠了。
郁卿这才想起,他好像还没送布偶。过年她都忘光了。但他一夜没睡觉,兴许是朝政繁忙,也忘了这事。
她好奇道:“天子过年是不是还得处理政事啊?”
话音一落,二人顿时盯着她看。郁卿从没问起陛下,但易听雪和平恩侯却知晓陛下有多在乎郁卿,总要拐弯抹角让薛郎提起几句才肯满意。
平恩侯道:“并非每朝都如此,先皇年节都会休朝五日。今上勤政,初二初三没有朝会,但依然会听政。”
那岂不是全年无休。
郁卿刨着白饭,真不知道谢临渊跑去纠缠她时,到底怎么兼顾朝政的。他还是好好待在宫中,避免天下大乱吧。
相比之下,她那点布偶也不非急着要,暂时别打扰谢临渊了。
二人见郁卿又不问了,一时也摸不清她如何想。
平恩侯思忖片刻,道:“按大虞传统,天子今日应当设家宴。可陛下孤家寡人,年年都是自己一人待在议政殿里。”
郁卿不咸不淡道:“他是天下至尊,该享受享受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