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谢临渊眼中的痛苦迷惘愈发明显,好似被割伤。
郁卿也意识到这话太侮辱人了,低头抿唇道:“是我口不择言,你快回去吧,我们还是别讲话了。”
她顶着包袱跑了,混入主街拥挤汹涌的人潮中。
郁卿数日没来上工,堆积的活计很多,忙得想不起任何事,临近傍晚才走。
路上碰见几个眼熟的商贩归家,一见她就露出看热闹的嘴脸:“郁娘子,家门口杵着的俊俏郎君是谁呀?”
“没谁。”郁卿怔愣道,“他还在那里?”
“从早站到晚,像给你看门的。”
郁卿突然冷下脸:“什么看门的,少胡说。他是我阿姐的东家,来找我取东西。”
几人见郁卿竟生气了,一时收敛不少,纷纷告辞。
她回到家,果真瞧见谢临渊还站在那里,见到她就露出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
郁卿无语极了,赶快掏出钥匙打开锁:“你这人,怎么像给我看门的。就不会翻墙进来么?你不是又能翻窗,又能上梁?”
谢临渊缓缓道:“不及你爬议政殿顶,还用金乌瓦砸朕脑袋。”
郁卿想起自己的英勇事迹,突然笑了:“你怎么还记得这茬,那天不是你想杀我么,我还不得躲躲。”
“朕想不想杀你,你不是很清楚?”谢临渊跟着她走入院中,走入屋内。
郁卿放下包袱,扭头道:“你是没想杀我,你能用金链子锁我。”
谢临渊低眸垂首看她,沉默片刻,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拉近他:“你可以锁回来。朕对你做的所有事,你都能对朕做一遍。”
郁卿愣住,顿时整张脸都烧了起来,脑中闪过一串他做过的事,恼火不已,把他往屋外推:“出去!”
“朕不是那个意思!”
“这不是以牙还牙的问题。”郁卿说,“对你做无数遍都无法让我幸福。”
谢临渊顿在屋门口。
如今他只要和郁卿说话就很幸福了,哪怕她说一万句刺伤他的话也好。郁卿的幸福却是永远不和他讲话。
“除了不见你,还有什么方式。”谢临渊偏过头,“刘大夫的咳症是朕派御医去照看的,他年岁已高,不适宜再回石城这等苦寒之处。朕赐他一间宅邸,就让他待在京都颐养天年。”
郁卿叹了口气,从柜中抽出一张纸,是潞州城中钱庄的存银凭据,塞在谢临渊怀里。
“这是白鹭客栈的房钱,我换回来了。我这宅子还用不上你的钱,你拿回去吧。”
谢临渊眼中又露出那种割伤的神色,这是能用钱换的么?他想留给她一点东西都不可以吗?
郁卿背过身去,走向厨房烧水,声音从院中飘来:“总之我都说过,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现在看来潞州是待不了了,再过几日我就把这间宅子卖了,我换下一个地方。”
谢临渊忽然冲过来拽住她的手臂,咬牙道:“朕现在就走,你不必换。”
郁卿皱眉回视,被他眼中浓烈的情绪吓住,立刻转过头去。
真后悔上次分别时和他胡闹了一整晚,就应该直接推他出去。彻底堵死他得寸进尺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嗓音,道:“是你先违背诺言的,我没办法信你下次还要怎样。”
“没有下次!”谢临渊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闭了闭眼,“……我再不见你了。”
虽然他更紧地攥住她。
郁卿僵着脖颈,淡淡补充道:“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出现在我面前,不和我说话,不打扰我的生活。”
他开始急促地把她往怀里拽,郁卿踉跄了一步,肩膀磕在他身上。
他应该很久没有正经吃饭睡觉了,郁卿感觉他无缘无故消瘦了一大圈,但如今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谢临渊抱得太紧了,好似知晓今后再也不能靠得这般近,要竭力抓住最后一刻,连说话都顾不上,耳畔只剩撕裂般的喘息声。
“你这样我只能跑去岭南!”郁卿连踹带打,推他出院门外,“我都打听好了,南洋诸岛,大海茫茫,你派船找一百年也休想找到我,正好你死了我也不受连累!”
谢临渊眉心皱成一团,眼眶赤红,怔怔望着她:“那我又能去何处?”
“我管你去何处!”
郁卿狠狠地甩他的手,谢临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牢牢拉住她细瘦的手腕,好似只要放开就会溺在海中。
她只能掰他的小指,低下头张嘴咬,咬出一排鲜红印记他也不放。郁卿一狠心抽出那根短刃,猛地扎进他掌骨缝中,顿时血冒了满手,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谢临渊仍没有半点放开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