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是线人呢?首先排除孙娘子、叶娘子一行人。最可能的就是街角小贩, 那倒能接受,只要不是她亲近的友人就好。
“我没病。你可以走了。”郁卿挣开手,拍拍他手臂,“不要打扰我吃饭。”
谢临渊默默伸手拾起碗,盛了一碗汤塞进她手里。
“不想喝了。”郁卿丢了碗在一旁, “我要收拾东西,你别挡我路。”
谢临渊起身道:“朕给你收拾。”
郁卿不想和他吵架,无奈道:“你是一国之君,不要做这种洗碗的杂事。”
谢临渊面无表情:“你何时当我是君了?”
“……”郁卿深刻反思。她的确,完全,没把谢临渊当君王。不论是内心深处,还是对他的言行举止。
不知何时起,她好像再也不恐惧他了。嘴里喊着陛下陛下,心里叫着狗皇帝狗男人。
面对禁卫听他调遣,易听雪诚惶诚恐备生辰礼时,她还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郁卿想重新端起架子,恭恭敬敬和他讲话,要开口却别扭得闭上嘴。
她挣扎的模样被谢临渊尽数看在眼里。
“我们与平凡夫妻何异?”他垂着眸子道,“我和林渊并无区别,他能做的我都能做,他做不了的我也能做。这不都是你一直要求的么?”
郁卿缓缓睁大眼,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震惊。
震惊他如此厚颜无耻。
“不是……谁和你是夫妻啊!”郁卿连推带拽,把比她高一个头的谢临渊赶出门外。
嘭一声,门甩上了。
“就当我从没看见你!”郁卿双手抱臂,对着门板喊道。
她气呼呼地回到矮凳边,吃菌吃面,收拾剩汤菜,刷锅洗碗,沐浴睡觉。
躺在床上,郁卿把被子蒙到脑袋顶,她这人就是能吃能睡,就算有点心烦,过一会儿就迷迷糊糊,扭头睡得香了。
第二天清晨,郁卿洗漱挽好头发,给自己脸颊嘴唇扑了点白粉假装病容,一打开门,谢临渊那张脸出现在眼前。
他袖角沾着一夜露水的湿气。
阴魂不散。
郁卿绕开他走向巷口。
“除了你还能是谁?”谢临渊低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什么?”她疑惑地停住脚步。
电光石火间,郁卿突然明白,他在回答那句“谁和你是夫妻啊”。
她怔怔望着谢临渊,顿觉不可思议。
郁卿年少时太单纯,在这个时代行走多年才懂得,世人观念和她的不一样。牧峙对她说:“给你正妻之位还不满意吗?”可正妻之位在他心中也没多重要,甚至不如一个参军部下。
其实谢临渊也差不多,他实在太封建君王,一开始甚至没觉得爱她和封李贵妃之间有任何冲突。
在他心中,后宫那些品级各异的位份,只象征地位阶级,只为制衡世家存在。他听说她向建宁王索取皇后份位的谣传,只能得出她爱慕金钱权势。
她爱的是金缕衣吗?
该如何解释呢?郁卿总是很无力,一面难过他误解她,一面懂得他为何这样想。最终只能归结于年少草率,三观都没聊清楚就爱上了封建帝王。
但谢临渊毕竟是个人,爱会使人将最独特的位置,留给心中最特别的人。份位那么多,唯帝后能死后合葬。谢临渊曾想给她皇后之位,代表着天下女子间最高的地位。却非郁卿真正想要,她担不起。
她迅速拒绝并羞辱了他,还威胁挑战了他固若金汤的皇权尊严。谢临渊报复般仓猝迎娶裴氏,让皇后之位回归他弄权的一枚棋子。郁卿以为一切就这样了。
但谢临渊很敏锐,隐隐察觉出她想要一夫一妻,就立刻提出送她们走,尽管郁卿从没要求过。
但还不够。
郁卿曾想,这不过是一种暂时的交易。
倘使有天他觉得风波过去,或者制衡世家的需求迫在眉睫,他会不会又纳?
而直到此刻,郁卿才终于意识到。
不知不觉间,谢临渊的观念竟被她同化了。
婚娶和权势断开链接,夫妻和爱人划了等号。只要他还对她有感情,这辈子都不会立后纳妃了。
他这个偏执狂,认准她就要纠缠到死。除了她无法选谁。
郁卿恐惧得躲开他的视线,她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万一谢临渊一辈子不娶不立,大虞由谁继承?会不会出现历史上那种宗室夺位,世家互伐,天下大乱的局面,到时候她要如何自保?
“你就不能喜欢别人吗?”郁卿皱眉慌张道。